常德,清平门,城门楼上。

“嘭嘭嘭”

老女真阿思哈,手中的望远镜,早就锤烂了。

巨石,青砖堆砌的城墙,也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碎石飞溅。

“出兵,出兵啊”

“洪经略,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啊”

“此时出兵,还能拼死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

“难不成,要等明狗子,彻底围死整个常德城,你才肯罢休?”

“洪承畴,出兵啊”

“你这是坐失良机,贻误战机,畏敌如虎”

“如此胆小,如此懦弱无能,你如何对得起先帝的器重,栽培,恩典”

肝胆俱裂,心急如焚,吼声如雷啊。

这个大清国的前任兵部尚书,彻底失态了。

竟然,顾不上一众将校的面,大声嘶吼着,点名洪承畴出兵。

没得办法啊,城外的明狗子援兵,是越来越多。

沅江上的渡船,那是络绎不绝的,一眼望不到头,谁都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明贼子。

即便是老武夫,他也知道怕的,胆寒啊。

去年的楚雄城,贵阳城,梧州府,广州府,都是被明狗子围死了。

最后,再凭借兵力优势,炸城墙破城,屠尽城内的满蒙将士。

一个不留,全部垒成了景观。

京观景观啊,这可是女真人的绝活,阿思哈当然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呵呵”

足足又过了半炷香时间。

五省经略洪承畴,才放下长筒望远镜,发出呵呵冷笑嘲笑。

瞥了一眼旁边,咋咋呼呼的,气呼呼的阿思哈。

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翻了一个白眼,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明贼的援兵,大几千上万人,都来到了常德城外。

这时候,清军再冲出去,意图拦截明贼援兵上岸,简直是痴人说梦话,送死送人头啊。

湖广是大清国的,也是他洪经略的根基,可不能就这么毁掉了。

半晌后,待阿思哈不再嘶吼了,慢慢冷静下来了。

老辣稳重的洪老狗,才慢悠悠的说道:

“阿思哈大人”

“总宪大人,御史大人啊”

“来,给,用老夫的望远镜,你再仔细看一看”

说罢,老狐狸才拎起望远镜,递给暴怒的阿思哈,示意他拿着。

这他妈的,女真人,狗鞑子,就是生性残暴啊。

好好的一个望远镜,制作精美,价值不菲,直接砸成了破铜烂铁,妥妥的败家子。

“总宪大人”

“别光顾着啊,大吼大叫的”

“你自己,再仔细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出兵”

“上岸的明狗子,绝不是普通的兵丁,跟以前的明贼援兵,完全不一样啊”

“甲胄完备,队列有序,火炮鸟铳,样样齐全,完全一副精兵的样子”

“你自己,再好好用心看一看吧”

“他们这一次,不但有水师,还用了不少渡马船”

“上岸的援兵,还有一部分,都是人手一匹战马,后面还有更多的渡马船,备用战马”

“你要知道啊”

“大西南,真正的战马,非常稀缺的,滇马肯定不实用”

“朱家贼的骑兵,很少动用的,能派到这边来,肯定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咳咳咳、、”

叨逼叨逼的洪老狗,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开始剧烈咳嗽了。

阿思哈急切,洪老狗自己,也是心急如焚啊。

带兵打仗几十年,他深知一个道理,兵与兵之间,是不一样的,差距很大的。

崇祯后期的时候,天下大乱,流民四起,到处都是军队,也有更多的乌合之众。

但是,到了近十年,天下就不一样了。

真正的大军阀势力,存活下来的,就越来越少了。

那是因为,乌合之众,也是要吃饭的,养不活,自然就少了。

大西军,闯王系,摇黄十三家,就是最典型的,军队越来越少了。

但是,他们的核心军队,精锐之师,反而没有少,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实力。

现在,这个常德泥潭战,也是如此。

双方的精兵,也就是一万多,却是能打上半年多,死伤无数的丁壮,耗费天量的钱粮。

如今,明贼又要增兵上万精兵,这就很恐怖了,老狗洪承畴,也胆寒啊。

“嘶嘶嘶”

透过望远镜,边听边看的阿思哈,终于看到了,也吓得倒吸凉气了。

“干他娘的,当真如此啊”

“格老子的,那些战马,好像还披了马铠”

“狗日的朱家贼,当真是豪横,有钱有粮啊”

“不过,应该是轻骑兵,马甲披的不够啊”

他可是老女真武夫啊,非常识货的。

刚才,咋咋呼呼的,惊慌失措的,却是没有注意到。

如今,仔细一看,战马确实不少,还装了铠甲,那就是骑兵配置啊。

“义王”

“你们大西南,战马哪来的?”

有问题,找孙可望,这是阿思哈的第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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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的内应啊,做过明贼的秦王啊,军政一把抓的领头人啊。

可惜,现在,基本上颓废了,啥都不是了,勉强凑合着用吧。

“呵呵”

老贼孙可望,还在气头上呢,嘴角上扬,呵呵冷笑一声。

老武夫嘛,从陕北杀到大西南,杀人如麻的,丝毫不掩饰对阿思哈的恨意。

有事就是义王,没事的时候,那就是孙贼子,大西狗,彼之娘之的狗鞑子。

“哪来的?呵呵”

“去年,打了那么多的败仗,朱家贼不会缴获吗?”

“呵呵,呵呵,运输大队长啊”

咧着个嘴的老杀胚,呵呵冷笑,瞥了一眼老女真,满脸的嘲讽之色。

你们这帮满蒙将校,不是很牛逼嘛,看不起咱们这些汉将。

怎么滴,被人家朱家贼,屠戮了那么多,战马都缴获了。

呵呵,这下舒服了吧,服气了吧,松软了吧。

“呃”

大型社死啊,直接被怼死的阿思哈,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内心底,怒火滔天,直冲脑门,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气哼哼的,干瞪眼了。

人家是义王,没说错啊。

去年,满清十几万精锐,杀进大西南,杀穿了大西南。

最后呢,片甲不留的,活着滚出来的,就没几个脑袋。

两三万满蒙将士啊,备用的战马,就有好几万呢,肯定被缴获了不少的。

“还有啊”

“不单单是缴获吧”

“以前,大西南的战马,都是从雪域弄下来的”

“那些都是蒙古马,走私过来的,也适合用作战马”

“再有啊”

“你们也是知道的,大西南,还有不少的战象”

“现在,朱家贼,打下了缅甸,还有其他不少的疆土”

“那些地方,更是盛产战象,都是成群结队的,到处都是”

“老夫的人,就传来了一些消息”

“贵阳,四川,就有不少战象,估计是用于运输粮草”

“毕竟,战象这玩意,打仗确实是不行”

“但是,搞运输后勤,确实是一把好手,粮草,火炮,都能随便驮运”

说着说着,孙老贼的脸色,也没有嘲讽之色,变的沉闷,索然无味了。

是啊,他哪里有资格,去嘲讽这帮女真鞑子啊。

他堂堂一个大明秦王,权势滔天的权臣,最后变成了一条流浪狗,比谁都惨淡啊。

如今,西南的朱家贼,又翻身了,势力更大更强悍。

他妈的,这不就是明摆着,在嘲讽自己这个秦王,是窝囊废物嘛。

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直接败掉了整个西南朝廷,丢人至极啊。

“哎”

这时,喝了一口参茶的洪老狗,深叹一口气,把茶缸交给朱应升。

“好了,好了”

“多说无益,那都过去了”

“咱们现在啊,要想活下去,只能精诚合作了”

“吵的越多,争的越多,咱们就死的越快,死无完尸啊”

“义王啊,你是曾经的秦王”

“阿思哈大人,你是女真人,正黄旗的”

“老夫呢,呵呵,也是降臣降将一个,呵呵”

老狐狸洪老狗,说到这里,就闭上嘴巴子,苍白的脸色,更显的凄惨凄凉。

当然了,旁边的两个大佬,听到这些话,也都闭上了臭嘴。

是的,洪老狗几句话,就点出了众人的死穴啊。

一个个都是反贼,汉贼,满蒙狗鞑子,都是明贼的必杀对象,砍头剁首。

“洪经略”

“你说吧,这个仗,该怎么办?”

脸色难看至极的阿思哈,率先表态了,想听一听洪老狗的建议。

“嗯”

“洪经略,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想起楚其中后果的孙可望,也顾不得其他了,也站出来表态了,支持洪经略的想法。

不过,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自称本王,是大清国的王爷啊。

当然了,洪老狗也不理会了,根本不在意,他这个空头王爷,名存实亡。

“阿思哈大人”

“江南,江北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能有多少援兵,到底有多少援兵?要有一个数啊”

“呃”

洪老狗的第一个问题,就难住了阿思哈,又无奈无语了。

“洪经略啊”

“这个问题,本官也无能为力啊”

“江南,都是安亲王一人做主,他已经派不出多少绿营兵了”

“上次,就说了,江南出现了锦衣卫,开始放火烧粮仓,截断漕运”

“精兵,那就更没得希望了”

“大江南,南京,镇江,苏州,常州,杭州,大运河等等”

“一个个都不能丢,那一个都是命脉,生死攸关”

“丢一个,运河就得断,咱们就得伤筋动骨,京城都得饿死人”

“如今,大江南,绿营兵,已经被抽空了一半”

“安亲王的意思,剩下的精兵,不能再动了”

“否则,福建的郑逆,要是打赢了,干翻了达素,再次北伐的话,咱们都得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