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云泽看过祖母开心、发火,或者被小辈气到无可奈何,却从未像现在这样,面露惊愕——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祖母这个表情里还带有一丝恐惧。
恐惧,是云泽的成长认知里唯一一种不可能属于祖母的情绪。
即便老太太已是满头银发,可只要有她在,便是狂风暴雨,也能给人以有背可靠的安稳,甚至都不用说话,只消一个眼神,抑或一个微笑,足以令人安心。
但此时此刻,老人家却是两眼死死盯着云泽并排放在手边的那两个小盒,一动不动。
惊异于祖母这般反应,云泽不敢走开,仍站在桌前,却是弯腰轻唤:“祖母?”
却见老人家视线凝滞,嘴唇一动,像是说了什么,竟没听清,于是又唤了一声:“祖母?”
“哪来的?”
云泽忙将另外一盒的来历说明,却见祖母在听到是剑客给的瞬间猛将视线转到他的脸上,而这回再开口,竟是连带着一把抓着他的手臂:
“你说你看见了他的眼睛?”
正因云泽在两人距离最近时曾非常短暂地与剑客对过眼神,故而适才在比较孙府医时才那般笃定两者不同,可若要细论,除去对方目光的确凌厉,却是再讲不出更细致之处。
但当听见祖母追问对方可有一只眼睛残缺时,云泽却坚定地摇了头。
残缺与否是非常直观的,他还不至于忘记对方是双目炯炯。
然而,眼见祖母在自己做出回应后红了眼眶,云泽赶忙蹲跪下来,无从安慰,只能静静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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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那样光照不足的环境中打开对方抛来的盒子时,云泽就已觉着与祖母所给的相似,但当时另外那个并未随身,对方也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后来回屋换衣上药再到一觉醒来,一时也顾不上。
可刚才这一提醒,进屋拿出祖母给的那个时,便就坐实了他的猜测。
虽然都是手工打造,但比之日常所用箱奁柜屉,机关盒因其使用群体相对特定,需求也有限。
加之制作机关盒本就依赖手工技艺,以用途区分后,对工匠的能力要求也相应不同,随私密程度增加,所用机关的复杂度、精度也随之增高,制作效率只会更慢。
而即便是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再是款式一样,每个盒子也会存在细微差异,完全一样的同款少之又少。
但此时放于桌上的这两个盒子,不仅从大小尺寸到用料都一模一样,更主要的是,两个盒子都只有底板带有纹路,而底板朝上并排放在一块时,一眼就能看出,两块木料的纹路竟是无缝相衔的。
这种不叫巧合,这两个盒子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时期打造的。
如此再看自己祖母那显见的失落,云泽已然猜到,老人家原以为剑客该是的那个人,必是失散多年的旧识。
可昨夜的剑客,单就没有祖母所说的独眼特征这一点,便不可能是她认为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