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沉默后,云泽淡淡道:“孙儿明白祖母苦心,若严格遵照律法,此等事由,需得告官抓人,您只将人赶出,已是念了旧情。”
老夫人闻言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看向门外,似笑非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圣贤,那样做,更多还是为了自家着想。”
云泽抬眼看去,再问:“依着祖母所说,孙儿斗胆猜测,莫非那晚捡到的东西,又是三年前那种事?”
却见老夫人嘴角一动,竟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人活到老,学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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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赊借,本就不能单方面成事,清查之下,必有牵连。
当年在做决定前,老夫人就已暗中查过,得知家中牵扯其中的下人也就几个,若真报官,作为主家也免不了要被申斥一个“治家不严”。
上官氏若只一般富户商贾,训诫罚银倒也罢了,但这家却是还有两位儿子在朝,若因此被连带挂在嘴边议论,似此等羞辱,万不能够。
故而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老夫人也是气极。
但冷静一想,另外那几个下人,赶走便是,庄婆子两口子跟家多年,男人死了,余这一脉也是老来得子,且她来求情时就已明说了身染重病时日无多,是以最终也只是把人赶出了事。
可这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庄婆子男人死后,儿子也没法像他爹那样继续跟着马队,考虑到孤儿寡母没其他接济,便将代管鱼塘那样的肥缺交予母子打理,但凡踏踏实实,莫说吃穿不愁,以后儿子娶妻生子接续香火也不是什么难事。
谁曾想人心不足,那个儿子也不知几时开始竟学人放贷,且还瞒着自己老娘,最终还是因着家里有个下人偿还不及,被逼要死要活,方才事发。
至到鱼塘被收回,母子被赶出,那个儿子竟还在背后唾骂,言说当牛做马没落个好下场。因未有报官,外人自不知内情,只听那人唾骂,一时间也却有些附着帮腔的。老夫人听知议论,也不理会,果然很快也就传来庄婆子病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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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过往,老夫人才再提道:“那晚丫鬟在我那园子里捡到的,的确是一张借契,而那天给你看的几张银票,正是从借契保人那里抄出来的。”
云泽听完,却是一挑眉:“祖母,您抄出银票在先,捡到借契在后,保人之说,时间上不对吧?”
老夫人将视线转回,重新看向云泽:“即便只是搜检自家下人,弄不好也会闹出风波来,家和万事兴,我又怎会在这种问题上冒险。”
“莫非——祖母早已掌握了保人的问题,只不过是等到发现借契后再行计较?”
老夫人大笑,却又快速收敛表情,仍直视云泽,道:“人心如深潭,便是至亲,也有不能尽说的时候。”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当前谈论内容里,说是突兀又似意有所指,瞧着老人家的表情也不像说笑,云泽便也正色回应:
“孙儿谨遵祖母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