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轮转了三回,吴歌院内的常青树长得越发茂盛,可张家族地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特别是年轻一辈的人,外出执行个任务,或是失踪或是叛逃,弄得张家上下人心惶惶。族长张瑞桐盛怒之下吐了两口血,病得更重了。
吴歌的小院倒是风平浪静,至少表面是这样。
她坐在窗前,借着油灯穿针引线。小哥穿惯了她做的衣服,别人选的料不见得有她的好,再说不缝几张符箓进去,她总是不放心。
这衣服一直做到他长大之后,那时候她不在了,她的小哥也不会冻着。
瞎子年后要去德国留学,终于实现他的学医梦了,吴歌替他高兴,答应给他织个厚厚的围巾。
她虽然也舍不得他走,但说实话这人走了她能松一口气。她的状态一年不如一年,瞎子应是察觉到了,几次三番要把她的脉。吴歌必是不能让他得逞的,不然这人就走不成了,少年游侠般的灵魂不该受她所困。
哦对了,小薇跟她撒娇要一对新头花,这事不能忘了。一想到那个呆丫头直接现出原形扑她身上撒娇,差点把她撞出二里地去,吴歌就忍不住轻笑出声。站在一旁认真汇报工作的张日山听到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姑姑,你又没认真听我说话。”
“谁说的,我认真听了。”吴歌一本正经的狡辩。
张日山也不同她争,只是用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看着她。
吴歌率先败下阵来,连连摆手:“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溜了亿点点号,但我真的记住你说什么了。那些孩子能顺利逃出这里,投奔启山,是你们俩人的功劳,辛苦啦~”
张日山坐下沏茶,低着头闷闷道:“不辛苦,只是多费了些心思。毕竟我们不像您那么厉害,一心多用也能事事做好。”
吴歌有些傻眼,这口气怎么这么像受气的小媳妇?
她笑着放下手里的活坐到他身边,抢过他手里的茶,给他倒了一杯:“我说你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姑姑使性子。时候不早了,吃完这杯茶就回去睡觉吧,乖啊,听话。”
“回去?”张日山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吴歌,“我还像以前一样,住隔壁屋不行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先说好,我没别的意思啊。”吴歌赶忙解释,“你父亲最近不是想让你赶紧成家嘛,他特意找我让我跟你保持距离,说外面风言风语……”
“让他们说。”张日山脸沉了下来,眉骨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吴歌一噎,她和日山真的只是在背地里偷运人,不是在背地里偷情啊,外面传的乱七八糟的,这当事人怎么一点也不在意呢?
她还想再劝,可男人站起身,不悦的转身就走。她追出去一看,又去隔壁屋了。
吴歌叹了口气,感觉到身旁有冷气在冒,一偏头,就看到常青树下站着一抹深蓝色身影,不由得笑着挥挥手:“今天挺早啊。”
树下的少年闻言抬起头看向她,也露出了帽檐下那张精致的脸,唇红齿白,干净的一尘不染,好似那清冷的世外仙。
小哥定定的注视了她一会儿,随即错开眼,沉默着转身去了另一边的房间。
……这孩子叛逆期到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瞎子出国的那一天。
吴歌三人去送他,瞎子十分夸张的发表了他的离乡演讲,运用了八大修辞手法,借眼前的乐景衬托他离别的哀情。
吴歌左手环抱胸前,右手捂着嘴巴,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怼他;小哥低头盯着鞋尖,吴歌怀疑他听睡着了;只有小薇这实诚孩子边听边点头,还呱唧呱唧给他鼓掌。
突然,吴歌的咳嗽声打断了瞎子的演讲。他停下来皱着眉认真看了她一会儿:“你最近身体怎么了,气色这么不好,我给你看看。”
他说着伸手去拉吴歌的手腕,想要摸摸她的脉,吓得吴歌连忙扭身躲开。
“没事,就是吸了些冷风嗓子有点痒,吱吱叫的门才不容易坏呢!你别看我一天病殃殃的,活它一百岁小意思。不用你操心,快走吧。”
瞎子笑了笑,仍旧伸手去探她的手腕。
“你再不走就真要晚了!我可没忘了你三针扎瘫我那事,等你学成归来再来当我的私人医生吧。”
瞎子只好收回手:“好吧。”随即他又正色道:“说好了等我,还有你们两个,到时候记得来接我,不接我挑理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随着汽笛声响起,吴歌望着渐渐远去还在朝他们挥手的瞎子,目露欣慰。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是这一世,她与他的最后一面。
但愿少年能乘风破浪,他日勿忘化雨功。
* * * * * * * *
一种刑期迫近的焦灼在吴歌心头越发浓郁。
深夜,她独自一人在张家古楼内游荡,像徘徊在这一处的孤魂。
白日里,又有一些张家人的遗骸被送进来,由于人数过多,已经无法将所有的尸体带入张家古楼,只能带回他们经过特殊训练的那只手。
吴歌靠在二楼的门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全是装着断手的小盒子,它们的主人就如同她的左膀右臂,断手之痛痛彻心扉。
吴歌低下头沉默良久,像在为逝者默哀,随即转身下楼,走进通往山外的密道中。
这是无邪来寻人的必经之路,却被有心人动了手脚,整个张家古楼都是如此,改动之处很细微,是在汪藏海原有设计的基础上进行微调,十分不易察觉。
做这件事的人是个高手,而且是一个十分了解她徒儿的高手。
这一路的机关足以致命,她必须留下点线索帮助百年后要进来的无邪。
她走走停停,最终将脚步定在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这镜子是用一种西域的宝石做的,在阳光下色泽特别暗淡,但在月光下却特别明亮,因此得名月亮石。
她的徒儿就是喜欢这种华丽的小把戏,这个设计是为了给施工过程照明,毫无疑问,它的存在十分显眼。
吴歌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坏笑着抽出腰间的匕首在镜子上刻起字来。
刻完她摸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不错,以胖爷的文化水平都一定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无邪了。
更何况这俩难兄难弟形影不离,凭借他们1 1不只等于2的智慧,一定能明白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