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重重厚重用来挡风保暖的幕帘,渡尘终于见到了女帝夜流烟,以及她怀中刚刚出生,却长得异常白嫩漂亮的孩子。
吧嗒——
手中佛珠崩断,滚落一地,渡尘却懒得分身多看一眼,他的目光,从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开始,便牢牢锁定在那枚莲花印记上,久久挪不开眼。
产房早已收拾妥帖,此刻,夜流烟换了干净的衣衫,靠坐在床边,见皇兄失态至此,她又何尝不是呢。
苏子恭心知兄妹俩有话要说,以眼神屏退左右,自己也准备离开时,却被夜流烟留了下来。
"子恭,你是孩子生父,这事你有权知道,留下来听听吧。"
于是,苏子恭留了下来。
房间里,三大一小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直到小的那个扛不住闭眼睡了,夜流烟才缓缓开口。
"皇兄能来,我很高兴,不过,在皇兄问出那个疑惑之前,可否听我先讲个故事,准确的来说,是自我有孕后,便一直在做的一个梦。"
“梦里,我是仙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天帝为父,天后为母,整个天宫乃至六界,都传我受宠,言我尊贵,可事实上,父帝繁忙与我并不常见,母后生下我便离宫独居,亦很少见我,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厌恶。”
"外人言仙界公主如何尊贵受宠,却不知我内心孤苦,更不知,我生来便是一体双魂,我唯一的朋友是体内的另一魂。后来,我触犯天规被罚被关,长久的折磨令我崩溃,我自愿散魂将身体让出。"
"梦的最后,她带着我的身体逃离仙界,我也终于看清自己的脸,便是我让子恭送去的那画中人。"
渡尘看似平静的听完她讲述梦境,藏在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说出的话不自觉带了些许颤音:"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他从不曾有人说过梦中人的模样,烟儿决不应当知晓,更不可能因此提前布局,可如今说出这样的故事,又意欲何为呢?
权利迷人心,可渡尘始终相信,他看着长大的皇妹不该如此,即便为帝三载,皇妹的成长令他侧目,帝王之心已深似海底,却不该在此时,还要用这样的故事来算计他这个方外之人才是。
莫非,她是知道什么?
夜流烟不语,她只是笑着招来苏子恭:"将孩子抱给皇兄瞧瞧。"
苏子恭依言,将女儿抱起,轻柔至极的放进渡尘手中。
渡尘单手揽住孩子,从未做过父亲却抱的有模有样,因为以前时常抱檀儿,闲影与诗雅的孩子。
他细长的手指落在奶团子眉间,一遍又一遍细细描摹着那莲花印记,他记得,当初玲珑少主降生时,也有此般异象,漫天飞雪却百花齐开。
所以,是她回来了吗?
佛陀听到了他的日夜祈祷,终于将她又送回来了吗?
清儿,是你吗?
怀中婴儿似有所感般,在渡尘心中问出这一句时,忽地睁开了那双潋滟的紫眸,抬起白嫩的五指,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指,而后,放进口中,一下又一下重重吮吸起来。
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滴答——
一滴热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从渡尘眼中滚落,他大喜过望:"烟儿,是她,她真的、回来了。"
渡尘不信天下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异象,莲花印,紫眸。
这一刻,他就是莫名确信,怀中婴儿是他的清儿。
夜流烟看到了皇兄眼中的火热,心头一跳的同时,却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恭喜皇兄,得偿所愿。"
"陛下?"
苏子恭开口,想要阻止夜流烟继续说下去,此时此刻,他要再看不懂陛下想做什么,那便枉费这么多年在一起的默契。
女帝是想,借由这个孩子身上与宫主的相似之处,彻底将北冥以及整个天下,完完全全的掌控在手。
今日用这番说辞拿下皇兄,明日便会是如今的玲珑城主,之后便可能是隐退的云景轩,甚至是东朝和西珞。
夜流烟却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说道:"皇兄,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往后这天下终归要交到她手里。"
"平安,夜平安,惟愿她此后平安喜乐,无病亦无忧。"
"好,小字平安,皇室玉碟便叫红渠如何?正好应了这莲花印。"
渡尘惊愕抬眸,这名字,再次与他梦中那小女孩的名字对上了。
一体双魂,前世今生么?
不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清儿终于是回来了。
这次,即便是身份相隔,也拦不住他想要守着她的心。
......
次日,女帝下旨,册立公主夜红渠为北冥太女,及笄后便正式继位。
同时,封渡尘大师为国师,常居皇宫,专司太女启蒙教导之事宜。
两道旨意一经公布,便惹来各界揣测,无数人朝清都涌来,只为奔赴太女殿下满月宴,想要趁此机会一探究竟。
南霖。
落枫山别庄。
云景轩看着一夜间枯萎的十里莲花池,眼神冷冷的瞥向别庄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摇头:"爷,老奴也不知啊,昨日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整个别庄谁人不知,主子爷将这一池红莲当宝贝似的供着,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查看莲池,死一株都要生气,更何况一下全死光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查,等它自己死而复生不成?"
云景轩气不打一处来,弄死管家的心都有了:"明日,本王要看到莲池恢复原样。"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
可云景轩到底是没等上莲池恢复,便被一封来自清都的密信拐走了。
两日后。
清都,城主府。
云景轩时隔三年,再次踏足此地,却是为了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放在以前,这是绝不会发生的事。
北冥太女,关他何事?
可偏偏,此刻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皆因,云景安送来的那副婴儿画像。
"你确定没开玩笑,小太女,当真长得这般模样?"
"哥,我怎会在这事上哄骗于你,宫里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人见,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好奇,尤其还请动了渡尘出山。"
渡尘是什么性子,这几年下来,云景安早已摸透。
能让那疯和尚出山的,只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