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们是一起下放的同伴,你跟他讲清楚,当司机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时刻都伴随着危险,一定要多加注意,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路上的行人负责。”
“放心吧,我肯定会原原本本转达给他的。”赵**爽快地应承下来。
正巧昨天鹿青把黄河车停在了仓库,刘正茂便拿了钥匙,开着黄河卡车回家。
华潇春原本准备今天下乡,刘正茂便劝她等到下午,自己先去把照片送完,下午再开车送她下乡。
在市内送报纸和照片,有了汽车代步,速度自然快了许多。许丙其今天单独开车在市内跑,心里也满是成就感。
忙完这些份内之事,刘正茂回到家,带上母亲华潇春,还有许多要带到乡下的物品,一路开到离序伢子家几百米远的村道旁停下。
刘正茂留下许丙其搬车上的物资,自己则先去办公室找古大仲。
在联合指挥部里,由于罗迈家就在樟木,而他所在的粮山公社领导班子又对他有所排斥,罗迈索性就不去公社上班了,而是以工作组的名义整日待在樟木大队。
刘正茂走进办公室时,里面只有古大仲和罗迈正在聊天,广播员谷薇则在一旁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
刘正茂先是向古大仲汇报了自己这两天在城里送报纸和照片的情况,接着又提到了毛奇要求恢复对江麓厂蔬菜供应的事情。
“不是咱们不想供货,实在是真没菜了呀。”古大仲满脸无奈地说道。
“老古,集体的菜确实没了,但社员自留地里应该还是有些的。要不咱们收社员家的菜,收上来多少,就给江麓送多少。反正咱们尽力了,江麓那边也不好说什么。”罗迈在一旁提醒道。
“这场雪下得太大了,社员们剩下的菜也不多了,每天恐怕连一拖拉机都凑不出来。”古大仲面露难色地说道。
“咱们大队凑不齐,那就发动附近其他大队的社员送过来嘛。”罗迈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通过让其他大队社员赚到钱,他就能在社员中留下好名声。
“行吧,老罗,那就你去给其他大队打个招呼,每天中午十二点前送来的菜,我们会收,超过十二点就别送过来了。”古大仲思索一番后,划出了明确的时间线。
刘正茂接着说道:“古支书,大队近期没什么特别的事吧?江麓厂的毛处长想让我去帮几天忙。”
“春节前,大队确实没什么大事,你要是有事就尽管去忙吧,没关系的。”古大仲略作思考后,点头应允道。
在大队这边请好假后,刘正茂又请古大仲给王志军打电话,让他们的队伍继续来帮自己建房。办完这些事,刘正茂回到序伢子家,叫上许丙其,开车回城。
回到家,家里只有刘圭仁和刘正茂父子俩,再加上许丙其。三个人谁都不想下厨做饭,于是晚餐就简单煮了三碗面条对付过去。
饭后,许丙其说出去走走,便一个人跑去鹿青家了。
刘正茂等了好些天,好不容易家里只剩父子两人。他赶忙跑进自己房间,在衣柜隔板里找出藏着的相片和信纸。
他回到堂屋,一脸郑重地对父亲刘圭仁说:“爸,我有个事儿想问问您。”
刘圭仁抬起头,问道:“什么事啊,你说。”
“爸,咱们老家是潭县石塘的。有个人拜托我找他在老家的亲人,巧的是,他老家也是石塘的,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他。”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这儿有他的照片,您看看认不认识。”刘正茂说着,便把陈光普给的那张照片递给了刘圭仁。
刘圭仁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全身不由自主地呈现出惊恐状态。他急忙起身,跑去关上自家大门,然后转身,用严厉的语气问道:“正茂,你从哪儿搞来的这照片?”
看到父亲如此惊恐万分,刘正茂心里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他赶忙说道:“爸,这是我在南方进货的时候,一个朋友委托我帮忙找亲人,给了我这张照片。”
“这种事情你怎么敢接呀,这可是里通外国的大罪,是要判刑的,你知道吗?”刘圭仁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在当时的法律规定下,里通外国确实是重罪,量刑极重。
“爸,现在家里就咱们俩知道这事,我连妈都没告诉,肯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您到底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啊?”刘正茂一边说着,一边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刘圭仁。
照片上的这个人,刘圭仁当然认识,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此人正是他的二哥。
当年,程笙公发起和平起义,一开始有不少部队追随程和陈。但后来白诸葛派人前来做工作,许多部队便脱离起义队伍,向南逃窜。
刘圭仁的大姐夫是部队的团长,在带队逃跑前,拉上了刘圭仁的二哥一家一起走。
从 1949 年 9 月起,刘圭仁就和大姐、二哥失去了联系。如今二哥突然委托人找亲人,而国内当时的大环境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刘圭仁哪里敢轻举妄动。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刘圭仁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刘正茂真相,免得他拿着照片到处乱打听,给家里招来不必要的灾祸。
“正茂,照片上的人就是你二伯父。当年他跟着你大姑父的部队向南跑了,后来我们就断了音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又回来找亲人了,委托你的那个人有没有跟你讲你大姑父的情况?”
“爸,委托我的人,就给了我这张照片和这张纸,您看看。”刘正茂说着,把陈光普交给的那张纸递给了刘圭仁。
“这是你二伯父的字,他的生辰八字和家庭住址都能对得上,肯定是他没错了。”刘圭仁看着纸条,不禁老泪纵横。
“我明天又要去南方拉货,爸,您给我一张单人照片,再写几句话,我带过去让中间人交给二伯。”刘正茂说道。
“不行,正茂,这事坚决不能干!一旦被查到,咱们家就全完了!”刘圭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刘圭仁这样的表态,其实早在刘正茂的意料之中。毕竟父亲经历过那些运动,胆子早就变小了。
“爸!跟您说实话吧,这个中间人就是我带到家里来的那位老陈。他本人是党员,还是渔业大队长,他侄儿更是边防派出所长。咱们家对他有恩,他没理由害咱们的。”
“正茂,他怎么会跟你二伯联系上的呢?”刘圭仁疑惑地问道。
“老陈带队出海捕鱼,二伯也用船在海上运货,他们在海上碰到了。二伯找老陈他们买鱼,一来二往的,就熟悉起来了。”刘正茂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缘由。
刘圭仁听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二伯在找我们,那我就简单写几句话吧。我相信老陈不会无缘无故害咱们家,你到了南方,先观察观察情况,觉得没风险的时候,再把信交出去。”
“爸,您就放心吧,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家性命的大事,我肯定会谨慎行事的。”刘正茂认真地保证道。
二十号上午,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轻柔地洒落在大地上。刘正茂精神抖擞,叫上鹿青,又与许丙其一道,三人走向那辆停在一旁的黄河卡车。黄河卡车车身有些斑驳,却依旧散发着一种质朴的力量感,它静静地等待着新的使命。
他们要前往空十九厂,那里有一辆嘎斯车等待着他们。在部队门岗,刘正茂几人认真地登记信息,门卫室里,墙上挂着的规章制度一目了然,周围摆放着一些日常的安保用品。他们静静地等待着总务老陈出来接人,时间在安静中缓缓流逝。
(此时,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按当前大环境,其实没必要买嘎斯车。主要还是刘正茂这段时间赚钱太容易,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了,就抱着一种买个玩具的心态。
好在有老陈出面,在空十九厂的汽车队里,工人们忙碌地穿梭着,工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他们的帮忙下,嘎斯车的四个轮胎被逐一加满了气。只是可惜,这辆车只有一副钥匙,不过行驶证和其他文件倒是齐全。
在刘正茂的办公室里,办理买车手续的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办公室布置简单,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些工作相关的图表。这时,许丙其为了展示自己,用一种卖弄性的打结手法,拿起一根粗麻绳,将嘎斯车稳稳地绑在黄河车尾。他眼神专注,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自己的手法颇为得意。
办完所有买车手续,他们走出十九厂办公楼。办公楼外观显得有些陈旧,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送刘正茂到停车坪的路上,老陈左右看了看,见左近没人,这才压低声音,神色有些拘谨地问刘正茂:“刘队长,听陈光普讲,你认识很多单位的领导?”
刘正茂心中一动,以为老陈想为十九厂办什么事,便停下脚步,一脸关切地问:“陈主任,你有什么事吗?”
老陈再次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低声恳求起来,他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期待:“刘队长,我老家是南山县农村的,63 年底出来当兵,今年要转业了。按原则是要转回原地安置,可我在老家没有一点关系,回去了可能就会被随便安排一个小厂。”
“你现在是干部编制,就算是安排小厂,也是脱产干部吧?”刘正茂微微皱眉,思索着说道。
“你讲的没错,但是我们那种老少边穷地区,都是靠关系生存,象我这样的转业干部,想进政府部门和好单位是想都别想,最大的可能是安排到某个没有事干的单位做保卫工作,也是脱产干部。”老陈无奈地解释着,脸上满是忧虑。
“那你的意思?”刘正茂追问道。
“你在省城认识的领导多,想请你帮忙,帮我找个接受单位,干什么工作都行,与其回边远县做保卫干事,不如留在省城。”老陈坦诚地讲出自己的想法,眼神中满是期待。
帮朋友找临时工的事,刘正茂干过,但是帮军人转业到地方,这还真没有干过。他微微沉吟了一下,看着老陈说道:“老陈,既然你找了我,我跟你说实话,可以帮你问问,但是不能保证有单位接受,即算有单位愿意接收,也不能保证接收单位合你的意。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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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帮我,我就感激不尽,成与不成,我都谢谢你,毕竟动用了你的关系。”老陈感激地说道。他是做总务的人,对社会的理解,比一般军人更透彻,深知这件事的难度。
用车拖车跑远距离是门技术活,刘正茂叫上鹿青,就是怕许丙其这个新司机遇到突发情况处理不好。他特意让鹿青坐在旁边多看着点,还反复叮嘱许丙其开车慢点。随后,刘正茂自己坐进嘎斯车,握住方向盘,眼神坚定。
一路上,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没有发生意外,嘎斯车被顺利拉到铁路汽修厂。
对于刘正茂隔三差五拉来一辆报废货车的行为,马腾师徒已经习惯了。但这次拉来的是轿车,汽修厂里,机器的轰鸣声、工具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马腾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惊讶,他还真有些佩服刘正茂了。
这个时期,货车都不多,何况是大领导才能坐的轿车,极少会有报废的。能从各单位翻出报废货车,在马腾看来,刘正茂的本事通天。他自己是搞汽修的老师傅,也买不到报废车,可刘正茂硬是找到一辆解放,两辆黄河。这次更厉害,拖来一辆嘎斯 M12 吉姆轿车。
“小刘,这是你买的?”马腾满脸狐疑,实在不信刘正茂有这本事。
“马师傅,这是我朋友单位的车,坏了很多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跟他吹牛,讲你是省内头一顶的修车大神,什么车只要送到你这里,就没有修不好,所以,他就让我拖到你这里来了。”刘正茂脸上带着笑容,不正面回答马腾的问题,而是给他灌**汤。
果然,世人都爱听奉承话,听刘正茂在别人那里吹嘘自己是本省第一的修车高手,不对,是大神,马腾的心思立马飘得比天上的飞机还高。他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但嘴里还是假谦虚一下:“过了,过了,虽然我的手艺是比别人好,但也不是敢称本省第一。”
“是不是本省第一,就看这辆嘎斯车了,别人好多年都没修好,你如果能修好,那我没白帮你吹嘘。对方讲了,不在乎修理费,但是车子要修好。”刘正茂故意采用激将法,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车都拖来了,小刘,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让你丢脸的。”马腾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讲。
“好,我们还有事,你修好后打电话给我。”刘正茂讲完,上了黄河车副驾。许丙其发动马达,问道:“去那里?”
刘正茂答:“去八号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