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晴上了岸之后坚持要骑马,凌渊看她很虚弱,说什么也不同意。
便找了一辆马车,同时还将她带到阿宝家,让她换上了阿宝娘的干净衣服。
苏韫晴穿着被洗得泛白的本蓝色粗布衣服出来,恳求道:“凌大哥,骑马会快一些。”
凌渊不容置疑的说:“你又不是大夫,早一步晚一步也不能决定什么,在海上颠簸了一天,你现在骑马,说不好还没到家,自己就倒下了。”
苏韫晴叹了口气,凌渊说的没错,她在海上的时候就已经虚脱了,被凌渊救下后,上了大船,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干脆就听他的,乘车就乘车吧。
苏韫晴见凌渊亲自赶马车,有些不安:“凌大哥,你帮我已经够多了......”
凌渊若无其事道:“哦,我顺便。”
大晚上的顺便什么啊?苏韫晴这样想着,但也没有问出来。
凌渊见她没再回话,继续又解释了一句:“我刚好要到城里去给娇娇买吃的。”
“这么晚了,店家都打烊了啊!”
“那!”凌渊一想,也是哦,这个理由好牵强,就说:“对啊,就是因为太晚了,等进城都半夜了,你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
苏韫晴坐在马车里面低声道:“凌大哥,你一次次这样帮我,我只怕,无以为报......”
还没等到凌渊的回答,她便靠着马车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回到程家已经是子夜时分,凌渊也被里面嘈杂的人声和门口的一片白震惊到了。
下车问门口的人:“请问这是?”
门子揉揉发红的鼻头看了他片刻,认了出来:“你就是两次来给我们大爷送药的公子吧?”
“正是。”
门子一听便牵起袖子擦擦眼角:“我们大爷他,也随着老爷夫人去了......”
凌渊只觉头顶遭受了一记重击:“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今天凌晨。”
凌渊回过头看着马车,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醒来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该多难过,又有多自责,这才刚成亲便守了寡,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门子问他:“公子是来祭奠我们大爷的吗?快请进吧。”
凌渊摇摇头:“再等一会吧!”
门子靠近马车:“可是车里还有人?让他下来进屋休息吧!”
凌渊垂眸轻语:“等等,让她再睡一会儿。”
门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退了回去:“公子需要我就尽管叫我,我就在这里。”
凌渊朝着他颔首后又坐回了马车上,一旁的另一个小厮却快步跑进了院里。
不多时,程骁便从院里走了出来。
靠近马车上下打量了凌渊一圈:“这位公子我看着面生,可是我大哥的故人?”
他声音洪亮高亢,凌渊皱眉看着他,正想提醒他低声些,车内的苏韫晴却已经被这声音惊醒了。
“到了吗?”
苏韫晴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掀起车帘探出了头来。
凌渊看向程骁的眼神能杀人,程骁不觉脊背发寒,看到苏韫晴一身粗布衣服,还眯着眼睛确认了半天。
“大嫂,您可算是回来了。”
苏韫晴还有些迷糊,一边下车一边问:“大哥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现场安静的可怕,凌渊依旧不着痕迹的审视着程骁,程骁则是等着苏韫晴自己进屋给她一个大的震撼。
苏韫晴看到门上挂的白灯笼先是一愣,随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程骁。
程骁暗暗咬了咬牙:“大嫂,大哥昨夜从外面回到家,不多时便断了气,木槿也撞了柱子,跟他去了。”
苏韫晴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些天来,一个接着一个打击,再加上昨夜自己的遭遇。
还有无比的愧疚和自责,她终于撑不住了。
“程大奶奶......”
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凌渊一把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朝着院内跑去。
程骁也疾步跟在后面,凌渊回头怒视着他:“还不叫人请大夫?”
程骁才对身边人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
又对另一个道:“快,带他们去翡翠阁。”
而他自己则是找到了在灵前忙碌的竹花,只见竹花面色无光,嘴唇苍白,一副憔悴不已的模样。
“二爷!”连讲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程骁将她拉到了一个角落,递给她一个小纸包:“这是断肠花粉,大奶奶回来了,她现在状况很不好,一会大夫开了药,你去煎药将这个加进去。”
竹花目瞪口呆:“这?可是......”
“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竹花咬着下嘴唇道:“可她是大奶奶,这大半年,她一直对我很好,大爷对我没有恩情,可她是大奶奶!”
程骁狠狠道:“是大奶奶重要还是我们的孩子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
竹花将小药包紧紧攥在手里咬着牙点了点头。
程骁正准备离去,竹花突然又觉得腹内一阵翻滚,扶着墙干呕了起来。她反应很强烈,吃什么吐什么,所以今天干脆就没进食。
程骁转过身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吐得厉害,你不用担心。”
程骁皱着眉:“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叫人看了出来,在这里吐好了再出去,别在外面吐,外面那么多人呢。”
竹花呛得眼泪汪汪:“我知道了二爷。”
看着程骁离去的背影,她安慰自己:二爷是关心我的,他只是在为我们的未来谋划。
既然苏韫晴回来了,她就该回到翡翠阁去了。
她在墙角捂着胸口缓了很久,抬手擦干净了唇角和眼角,强撑起乏力的身子朝着翡翠阁走去。
凌渊将苏韫晴抱进了西厢房,放入帐中,便坐在一旁等着大夫的到来。
而此时门外几个小丫鬟已经开始小声嘀咕。
“大奶奶不是跟武师傅一起回来的,大奶奶是被倭奴抓去了。”
“所以他们都说大奶奶和武师傅那个,你们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大爷一病就是这么久,武师傅又长那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咱们平日里虽都在外院伺候,但大奶奶待咱们也不薄,说这话不怕闪着舌头?”
“哎呀我也没有说是肯定,不过送大奶奶回来这个人是谁啊?长得比大爷还好看,他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不会是跟大奶奶熟识的人吧!”
“你再胡说八道?大奶奶除了咱们院里,哪里还有什么熟识的男人,一个武师傅还不够造谣的人白话的,你还敢乱说?”
“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说了......”
这些话都一字不漏的传入到了屋内凌渊敏锐的耳朵里,他看了一眼帐中的身影,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在下是奉府台大人的命从倭奴手里救回你们大奶奶的,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便告辞回去复命了。”
丫鬟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痴痴点头:“哦,原来是府衙的人,辛苦您了,大人。”
凌渊出了门,来到上次那处院墙下,飞身一跃,踏着屋顶的瓦片来到了翡翠阁的东厢房上方。
在同一个位置躺了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天,耳朵却时时刻刻关注着下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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