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偷换军粮的案子,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京城百姓这些日子对郑拓在军中的传闻早已尽义愤填膺。
没想到郑长平这个奸商,竟然为了那一点点小利将北伐军的军粮都换成是带沙土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上为了平息民怨,命刑部,大理寺还有督察院三司同审。
毕竟这个案子惊动了朝廷,动摇了大齐的根基,若不是死而复生的沈凌风将军力挽狂澜,怕是这一次北伐军全部折损在西戎骑兵团的弯刀之下,到时候西戎骑兵长驱直下,一路上屠城是免不了的,百姓不知道要遭多少殃。
此时终于有个人带着他们拨开乌云见太阳。
大家对沈凌风赞誉有多少,此番对郑拓和郑家就有多愤怒。
这一次会审的速度很快,也就在7天后定了郑家的罪。
因为倒卖军粮的不是郑长平本人,朝廷对郑长平并没有处于极刑。
皇上为了安抚民心下令将郑家查抄,所有财产充了国库,郑长平被流放到岭南。
判决的文书下到大理寺的狱中时,郑长平默默坐在潮湿发霉的草堆上。
他此时头发已然完全花白,那一瞬间再不是意气奋发的平阳侯,而是一个垂暮老矣的老人。
虽然郑家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可郑长平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伤害,连刑具都没有加身。
郑长平心里清楚,一定是宫里头的纯贵妃。
他那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帮他打通了关系,否则按照郑家这么重的罪,他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判决的文书是大理寺寺丞宋大人亲自宣布。
“郑长平听令。”
郑长平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面前的宋大人。
他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宋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何必拿乔做样。”
宋大人也不理会他,拿出了三次会审后的文书,展开缓缓念道:“平侯及其世子郑拓,贪赃枉法,祸害朝纲,霍乱军心。”
“即日起,将郑拓的名字从平阳候府的族谱里除去,夺平阳侯爵位,降为平民。”
郑长平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面前的宋大人:“我儿子已经惨死,而且死的凄惨。你们不说替我儿求个公道,竟然在他死后还要羞辱他,将他从族谱里除名,凭什么?”
“我不服,我要面见圣上,我要面见圣上。”
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缓缓道:“凭什么?就凭当初他只是外室生下养在外面的,端不上台面的私生子。”
“他上了郑家的族谱,那是因为我娘首肯他才落了族谱的,如今只是将他打回本来的面目罢了。”
郑长平猛地冲到了栅栏边,两只手死死抓着栅栏,抬眸看向了拐角处缓缓走过来的大女儿郑如儿。
宋大人忙转身冲纯贵妃躬身行礼:“臣参见贵妃娘娘。”
郑如儿淡淡笑道:“大人,这里交给本宫吧,判决的文书本宫会好好读给侯爷听。”
宋大人手上拎着文书,定了定神还是交给了纯贵妃。
纯贵妃笑道:“宋大人,本宫有些离别的话想同平阳侯分说。”
宋大人之前已经被纯贵妃打点过了忙躬身:“娘娘,时间颇有些紧促,娘娘说上几句话就得离开了。”
纯贵妃点了点头,宋大人远远退到了一边,给这对父女俩留下了充分谈话的空间。
郑如儿抬眸看向了面前苍老憔悴的父亲,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是觉得有些嘲讽。
“郑拓,他原本的人生本不该如此名利双收,父亲,他只是回到他该烂着的地方。”
“皇上念在父亲年老体弱,若是处以极刑也是落了本宫的面子,皇上亲自问本宫该怎么处理,本宫说将你流放到岭南如何?”
郑长平浑身微微发抖,死死咬着牙看着面前的纯贵妃,抬起手点着纯贵妃的脸,手指微微发颤。
“是不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的弟弟,是不是?”
纯贵妃冷笑道:“父亲太高估我了,本宫就是一个宫内蹉跎的女子,哪里有那般的能耐能够干涉军国大事,这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父亲这一路上流放岭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儿就不送父亲了。”
“这些日子父亲在狱中吃好睡好,没有受一点点的刑罚,这是女儿出于对父亲最后的一点恩惠,从此以后你我父女情分已断,再无瓜葛。”
郑长平怒斥:“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我当初就不该将你生下来。”
纯贵妃抬眸看着面前五官几乎都扭曲了的郑长平,突然压低的声音一字一顿道:“父亲,你午夜梦回,是否还会梦到我娘?”
这一句问话从纯贵妃的嘴里说出口,却让郑长平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眼里掠过万分的恐惧,踉跄着向后退去,直接跌在了杂草堆里。
怎么可能没有梦到她?
当初他骗了她,一步步将她骗到自己的怀中,又一步步将她残忍虐杀。
他怎么可能不想?
每每闭上眼,都是钱氏浑身血淋淋的样子。
纯贵妃眸色冰冷,死死盯着他:“这一路上父亲还是多多保重。”
“对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些,万一故人入梦来。”
“下一个会进入父亲梦中的是谁?”
纯贵妃微微侧过头,盯着郑长平突然笑了出来。
“下一个进入父亲梦中的估计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郑婉儿吧?”
郑长平突然崩溃了,从草堆上爬起来,跪在纯贵妃的面前冲他不停地磕着头。
“如儿,一切都是父亲的错,父亲不该欺骗你娘的感情。”
“父亲更不该忘恩负义,将钱家的家产吞没,又害死了你娘。”
“如儿,一切都是父亲的错,还求你原谅父亲,求求你一定要原谅父亲。”
“父亲的错!都是父亲的错,和婉儿没有关系。”
“父亲也没别的要求,只求你给郑家留一个活口。”
“婉儿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不要伤害你的妹妹。”
纯贵妃不禁笑了出来:“那个贱人死到临头都惦记着你。”
“在宫中处处与我为敌,当初勾结温清陷害我掐死皇子,将我打入冷宫。”
“三年的时间,父亲,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瞬间郑长平陷入了沉沉的绝望,缓缓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