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尘师姑,你今生,子女缘浅薄。

请你过来,就是要断掉你身上未了的尘缘。

当年,你出家当尼姑之前,是滕霄不肯你带走儿子。

如今,你的两个儿子都非善,与你牵绊少许。

在因果承负上,子女为恶,父母多多少少都是要承负一些罪业的。

但你吃斋念经近三十年,善法之根坚韧。

你与我有善缘,我便可彻底掐断你与你两个儿子的亲缘线,福祸不再共担。”

自然老去的俞木兰看起来还是很优雅,面色从容。

她不用深入思考,便知道该怎么抉择。

从当年万般不舍两个孩子,到如今的从容淡然,是无数个青灯陪伴熬过的,心理历程随着年纪走。

一切都会过眼云烟。

她对迟笪点头。

迟笪轻握住俞木兰的手腕,拉走到滕俊轩的身旁。

“滕俊荣,你也过来。”

蓝桥见滕俊荣不走,就直接拽拉过去了。

抛出三道符箓,分别钻进俞木兰和滕俊轩,还有滕俊荣的身体里。

三道符箓再在他们三个人的头上转了三圈,牵引出三个人之间的亲缘线。

迟笪抓着两道亲缘线,一捏,断了!

滕俊荣看傻眼了,这,这就…

断亲缘了??

滕霄和滕翰也看愣了眼,还深深地打量着迟笪,这小妮子到底是什么人?

能做主断亲缘线的,绝非得道高僧,也非有仙术的圣人。

迟笪抬手,温热的指腹在俞木兰的眉心间轻点了一下,一道灵气入体。

俞木兰瞬间感觉到了很舒适的温暖,全身轻松,心口也顺畅了许多。

“静尘师姑,你可还有未了的俗事?”

“我父母和哥哥后来怎样了?”

她在寺庙里写的信,全都被滕霄拦截了,至今未收到家里的回信。

“滕霄会做场面活儿,给你爸妈建了一所养老院。

他们死了后,滕霄给他们修了一座墓地。

至于你哥哥,早已不在了。

你想见他吗?”

俞木兰有了情绪波动,湿红了眼,点点头。

“修修,喆喆,带上来。”

一阵阴风袭来,让滕家人都退了一步,看到了过世二十余年的俞文柏。

“哥…”

被锁魂链捆着的俞文柏还没有缓过来,但听到一声“哥”便转眼看去,愣神了一下。

“俞,俞文柏…!”滕霄心口一紧,又后退了一步,浑身在起鸡皮疙瘩。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已成鬼的俞文柏。

他还看了眼陌生的陈俊喆,旁边还有个看不清脸的…

是訾修。

俞文柏转动鬼眼,看到了滕霄,立马就龇牙咧嘴起来,“滕霄!!”

腾腾的鬼气散发着。

“俞文柏,你好,这位是你妹妹俞木兰,先把你身上的怨气收一收,好好和你妹妹告个别。”

“妹妹?兰兰?”

俞文柏对上了年纪的俞木兰有些陌生,但好好端详,眉眼再变化,也是他记忆中抹不去的妹妹模样。

“兰兰!”

俞木兰已经泪流满面,唇齿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俞文柏的脸,却触碰不到。

这是最疼爱她的哥哥。

兄妹俩自小就感情深厚。

“扑通——”

她跪了下来,对着俞文柏,磕了四个头。

俞文柏心疼,流下血泪。

“修修,把锁魂链解了。”

“好嘞。”

訾修就把俞文柏身上的锁魂链给收了。

滕霄皱眉,盯着还看不清脸的訾修,锁魂链…?

…难不成是勾魂使者??

这是他的大胆想法。

迟笪把俞木兰扶站了起来,“静尘师姑,快和你哥哥道个别吧。”

俞木兰点头,抹掉眼泪,看着俞文柏,“哥…”

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兰兰,你在寺庙里过得好吗?滕霄有没有去欺负你?”

“哥,我很好,你是怎么…”

“兰兰,哥是…出意外死的,你别挂心上。等把滕霄熬死了,你就还俗。”

俞木兰摇摇头,“我不还俗了,我会继续诵经,超度你。”

俞文柏哭了,“是哥没用,呜呜呜…”

碎了。

俞木兰流着泪。

迟笪的手里出现一张符纸,“静尘师姑,这是你哥哥的具体生辰八字。

你的余生就为他超度吧。

你们的兄妹亲情还没有续完,我可许你们下一世再做兄妹,可好?”

兄弟俩都愣了愣,齐齐盯着迟笪,“小,小姑娘,你能决定下一世的安排?”

这是俞文柏问的。

迟笪点头,“只要你听话,我就能。”

“那我会很听话的。”俞文柏还想和俞木兰做兄妹。

“嗯,快和你妹妹告个别吧。”

“好好好。”俞文柏挺直腰背,对着俞木兰,“兰兰,来生,哥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这一辈子,就别念哥了,你好好地享受中晚年的安宁吧。”

俞木兰双手合十,对俞文柏拘礼颔首,“愿你我来生不再遇见恶魔,相安无事。

哥,珍重。”

“兰兰,你也珍重。”

迟笪抬手,指尖在俩人之间轻撩了一下,加固了亲兄妹缘线。

“好了,静尘师姑,你的尘缘已了。

大门外有一辆车子等你,是代劳我送你去酒店休息的。”

俞木兰又对迟笪浅鞠颔首,“谢谢小施主。”

“客气了。”

在俞木兰与滕霄擦肩而过的时候,迟笪叫住了她。

“滕霄,不管是爱,还是恨,又或者是利益和贪欲,你始终都是欠着俞家,欠着静尘师姑。

你还不清,但你还是要跟静尘师姑说一声对不起的。

此后,永生永世,不会再有相遇相见的时候了。”

滕霄转身,看着背对着他的俞木兰,浑浊的眼睛里布着复杂的光芒。

再见前妻,他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俞木兰,于他而言,承载了他年少气盛时的青涩爱恋,也承载了他初次对婚姻的美好憧憬和向往。

只是他亲手打碎了一切。

对俞木兰,他是又爱又恨,想杀之灭口,又下不去手。

他杀人无数,唯独心软地放过了俞木兰。

俞木兰一直听不到滕霄开口向她道歉,便抬脚走出了祠堂。

“身为一个男人,敢做不敢当。

不过是让你开口道个歉而已,很难吗?

本来就是你对不起她,你欠了她,让你道个歉,怎么了?

真是让我瞧不起呢!”

滕霄:“……”

“窝囊废!缩头乌龟的废物!废物!呸!”俞文柏对着滕霄呸了又呸。

滕霄转过身来,被飘呸过来的俞文柏给吓了一跳,抖了一下的腿子后退了两步。

“你,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