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躺在岸边,像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但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落水后昏倒的表姑娘身上,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呼唤表哥的名字。
可张开嘴后,传出的却是她微弱的嗫嚅声,桃蕊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大声呼喊道:“谁来看看我家小姐,她好像要不行了!”
众人这才回头看向地上同样湿了衣衫的方表小姐。
只一眼,人群中的不少女眷便羞愧的别过头去。
与沈知凝的蜀绣不同,这浮光锦虽然薄如蝉翼,在阳光下也是流光溢彩,但沾了水后便会和肌肤贴在一起,露出让人不忍直视的一幕来。
见到众人的反应后,方梨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料早已薄如蝉翼。
她仓皇低头,看到胸口隐约透出藕荷色肚兜的暗纹时,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岸边人群窸窣的议论声忽然变得格外刺耳,仿佛每片翻飞的柳叶都在窥探自己的狼狈。
“小姐!”桃蕊突然扑过来,带着体温的月白外衫兜头罩下。
小丫鬟的手还在发抖,却将衣襟裹得严严实实,“咱们快回梨花苑。”
众人这才惊觉方梨的窘迫。
几个年长的仆妇慌忙背过身去,却挡不住年轻小厮们直勾勾的目光。
方梨侧眼瞥见表哥此时的视线全放在昏迷的表姑娘身上,连余光都未分她半分。
她攥紧桃蕊的袖口踉跄起身,慌乱间,绣鞋踏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溅起的水珠里映着满园落叶簌簌飘落。
抄手游廊的朱漆栏杆被日头晒得发烫,方梨一路走来,却觉得浑身发冷。
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失败!
她抚着因湖水刺激而轻颤的手臂,脸上的羞愧与恼怒在同一时间展现出来。
步入西院时,垂花门后忽然钻出几个洒扫婢女,惊诧的私语像细针刺进耳膜:“那不是表小姐么?但她这模样…”
话音未落就被院门处的老嬷嬷厉声喝断。
桃蕊突然松开搀扶的手,转身将竹扫帚摔在地上:“一群多舌的!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取炭盆!”
等跑进梨花苑的月洞门后,方梨的指甲早已在掌心中掐出月牙痕迹。
廊下晾晒的素纱披帛被风卷着轻轻缠住她的裙角,她却发狠似地撕扯,轻薄的丝帛应声裂作两段。
“小姐仔细手!”桃蕊急得带出哭腔,却见她已冲进内室,哗啦一声将铜镜扣在妆台上。
水渍顺着裙裾在地砖蜿蜒,方梨盯着镜中倒影里模糊的水痕,恍惚又看见幼年时她跪在方府大门口前的情景。
那时她也是这样浑身湿透跪在雨里看着府中的奴仆们纷纷离去,可父母双亡的她再也没有别的依靠,那些仆人走的时候甚至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小心护着自己怀中那些从府里偷走的珍宝。
凭什么!别人一生下来就可以得到大家的宠爱,凭什么老天要夺走自己的父母!
就连唯一给过她温暖的男人...现在也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这让她如何不恨!
方梨对着方桌狠狠地砸了一拳,就连手上都红肿起来。
“小姐快换衣裳罢。”桃蕊捧着干爽中衣的手在发抖,“当心着凉。”
每次小姐发火的时候她都很害怕,再加上今天小姐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糗......
桃蕊此刻不直手在抖,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备好了姜汤与炭火,等会儿便送进来为小姐驱寒...”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方梨猛地攥住褪到臂弯的湿衣。
桃蕊忙将屏风挪到窗前,青瓷梅瓶被撞得摇晃,几枝梨花颤巍巍落在铜盆里。
“是送炭盆的婆子。”小丫鬟踮脚张望,“已经打发走了。”
方梨却觉得那些脚步声仍在回响。
她胡乱系着衣带,脑海中却全是表哥看向沈知凝时的神情。
她心中的那个猜想瞬间呼之欲出,就连桃蕊端过来的姜汤也没心情喝下去。
后花园内。
沈知凝躺在谢诏怀中,只觉身上冰冷至极,湖水把她淹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只觉得眼皮似乎比平日要更沉一些...
好困...好想睡.....
裴之站在岸边,看向被众人围起来的沈知凝,默默收回了原本已经伸到半空的手,转而吩咐落雪将自己的厚绒斗篷给表姑娘裹上。
刚才她落水的一瞬间,他几乎也要跳下去救她。
可身侧的许清荷却默默攥住了他的衣角。
男人有些不悦地低头看去,迎上的却是许清荷那双无辜灵动的双眸。
自己早已跟她说明白了,这段日子与她的种种不过是为了演戏给祖母看,可这女人为何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既然毫不在意,那为何又要阻止他去表姑娘身边?
难道...她发现了自己对沈知凝的心思?
裴之不敢多想,低头对落雪吩咐几句后,便挥袖离开了后院。
等他走后,落雪立刻便上前道:“谢大人,多谢您施以援手,我家公子邀您修竹阁一聚。”
原本抱着沈知凝不愿撒手的男人只好点了点头,走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望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秋阳透过茜纱窗落在沈知凝苍白的脸上时,她才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她只记得,自己从湖中被救起后,好像倚在谢诏怀里,甚至看见了他衣袖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晕出深色痕迹。
恍惚间有人掀开珠帘,带着哭腔说:“小姐这高热再不退…”
沈知凝猛地睁开眼,却见玉珠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案头堆着三封未拆的笺帖,火漆上顾云澈的私印被漏进来的雾水洇成模糊的朱砂色。
“小姐,您可算醒了!”
玉珠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急促,“您已经烧了好几天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沈知凝的眼神瞬间清明,她来不及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只是一把抓住玉珠的手腕问道:“小侯爷呢!”
“小侯爷在昨日清晨已经点兵出城…”
玉珠话音未落,沈知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腕间顾云澈送的玉镯撞在青瓷碗沿,发出清脆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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