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深向来不喜形于色,虽然平时往那一站,就让人挺有距离感的,但她也很少见,他把心情很差四个字,就这么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模样。

尤其是结婚这一年多以来。

连陆氏出了岔子,她都没见他发过脾气。

许轻衣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眼二楼包厢。

包厢里。

秦南风半躺在包厢沙发里,翘着腿。许轻衣来的时候,跟他打过招呼,他知道她在楼下。

但看陆庭深这副样子,显然是不知道的。

秦南风调笑地看向陆庭深,“老陆,跟老婆吵架啦?一个人来喝闷酒!”

景臣握在酒杯的手一顿,也看向陆庭深。

陆庭深喝了不少。

但人是清醒的。

重来一世,他比上辈子还懂得如何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有些重来一回,只会让人愈发气愤。

他冷声:“陆时敬回陆家了。”

景臣和秦南风面面相觑。

秦南风口无遮拦道:“他还有脸回来?不怕被陆老爷子的唾沫星子给喷死么!”

“不会。”

陆庭深晃动着酒杯,眼里闪过寒意。

景臣突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地看了陆庭深一眼,欲言又止。

陆庭深淡眸瞥向他,抬了下唇,“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景臣脸色凝重,“我最近,听到一些有关你家的风言风语,是对轻衣很不好的言论。”

“卧槽,我也听说了!”

秦南风本来没敢问,景臣开了口,他自然也不再顾忌,狭长眼眸瞪得大大的,看向陆庭深:“老陆,你母亲的死,真的是许晏平酒驾造成的么?!这要是真的,以你对顾阿姨的感情,不得跟许轻衣一拍两散!”

景臣目光凌厉地瞪了秦南风一眼:你少说两句!

秦南风回瞪:难道你不好奇?!

景臣:……

秦南风话刚落,又猛地说道:“难怪你今天一个人来喝闷酒!该不会也是为这事儿吧!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在打离婚的算盘了!”

陆庭深本来就烦,被秦南风胡说八道一通,心里更烦。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鬼话?”

他皱着眉,声音凉得浸骨。

景臣温声道:“圈子里都传开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陆庭深自然知道。

但传得风风雨雨,他却是现在才从他们口中得知。

他想起白天陆伯权说,老太太生日,要大办寿宴的事。

不禁冷笑。

老太太已经多年不愿意大办生辰,今年突然搞这么一出,白天陆伯权还特意叮嘱他,要正式带上许轻衣,圈子里又正好,传出许晏平害死他母亲的传言。

他重来一世,再看不明白陆伯权的算盘,那还真是白来了。

无非就是想借着巨大的舆论压力,让许轻衣对陆家心生愧疚,知难而退,主动跟他离婚。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位“德高望重”的爷爷。

要比心计狠辣,陆时敬相较于陆伯权,那还真是路边一条。

陆庭深凝眸,思忖许久。

包厢空气安静。

景臣和秦南风相对而视,看陆庭深脸色,都意会到,事情就算和传言并非一致,但绝对也好不到哪儿去。

“衣衣的父亲,和我母亲,都是受害者。”

半晌,陆庭深徐徐开口。

面色冷寒,带着几分愧意。

“是陆时敬,在许晏平刹车动了手脚。他想许晏平死。”

而车子失控,撞上顾晚姝的车,导致两人双双殒命的后果,到底是巧合,还是陆时敬有意安排,已经不得而知。

陆庭深记得,上一世陆伯权主动承认包庇陆时敬时,并没有提到,陆时敬对顾晚姝的车做过手脚。而那时候陆时敬已死,真相也只能得知到这一步。

许轻衣陪客户喝完酒,将人送走后,放心不下陆庭深,又折返回酒吧,上了二楼包厢。

敲门的手微微蜷起,指骨离门一厘之差时。

陆庭深这句话,轰然响彻在耳边。

她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的时候,连自己怎么走出酒吧的,都不知道。

包厢里。

许轻衣离开得无声无息,没人察觉。

陆庭深脸色凝重。

景臣和秦南风,更是满脸惊愕。

“你爸疯了吧?!”秦南风简直不可置信,“这可是蓄意杀人,要坐牢的!他跟许晏平充其量也就是两个老爷子有交情而认识,无冤无仇的,你爹犯得着把人这么整吗?!”

景臣也觉得震惊,“庭深,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有证据吗?”

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轻衣听见这句话,会是什么心情。

秦南风和景臣想到一块儿去了,又同情又复杂地看着陆庭深:“许轻衣跟她父亲关系怎么样?要是关系不好,你们还能继续过日子。要是她跟她父亲,感情跟你和顾阿姨一样深厚,那我估计,你俩也快完了!”

当然,从私人感情上讲,秦南风希望是前者。

前尘往事纠纷太多,陆庭深没心情解释。

他只说道:“我不会让她再离开我。”

语气轻描淡写。

但浑身散发的气息,却足够冷沉。

景臣皱了皱眉:“再?”

“这件事,我告诉你们,是需要你们帮忙。”

陆庭深看着他们说道。

……

秦南风听完陆庭深安排,拍拍胸脯,“包在兄弟身上!”

景臣也朝他点了点头。

只不过,还是不免担心道:“你真的要将真相,告诉轻衣吗?这件事,你其实完全可以暗地里解决,不让她知道。她若是知道后,接受不了,要跟你离婚怎么办?”

景臣觉得,离婚的可能性太大了。

换作是他,也接受不了自己另一半的父亲,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她总要知道。”陆庭深眸底一闪而过黯色,“但我一定会留住她。”

若是她真的因此恨他,他也不在乎。

只要能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任何强硬手段,他都不惜使用。

“走了。”

陆庭深从沙发站起身,拿过外套,往门口走。

秦南风后知后觉,喊道:“你老婆今天来酒吧谈客户,不知道这会儿走没!”

陆庭深脚步一顿,先是皱眉,旋即加快步伐,推开包厢门,四下看去,没有看见许轻衣身影。

秦南风紧随其后走出来,瞧了一眼,指了指正下方已经换了一批客人的卡座,“啧,来的时候人就坐在那儿,看来是先走了!也不等你!”

陆庭深闪过不好预感。

脸色阴沉地叫秦南风把监控调出来。

在看见许轻衣停在包厢门口十几秒,又脸色难看地离开时,陆庭深的脸色,比许轻衣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