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嗡鸣,十二部观光电梯在技术员的操控下平稳下降。
钢缆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每部电梯都精准停靠在最近的疏散平台。
"所有电梯已就位!"技术员的声音在各通讯频道传来,"开启紧急疏散通道!"
舒良策按下全频通讯:"各小组注意,实施分阶段救援。优先处理3号电梯重症患者。"
消防通道的防爆门同时弹开,全副武装的救援人员鱼贯而入。
他们手中的生命探测仪在黑暗中划出绿色的扫描光线,防毒面具的镜片反射着应急灯的冷光。
3号电梯前,医疗组已经架起了临时急救站。
担架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急促的声响。
9号电梯前,一位消防员正用液压钳撑开轿厢门。
"慢慢来,别怕。"
他对着里面瑟瑟发抖的人质们出言安慰。
消防队员们分组行动,熟练地撬开各电梯门。
随着一道道电梯门被打开,受困人质陆续被搀扶出来。
医护人员立即上前检查每个人的生命体征,给轻伤者分发饮用水和毛毯。
"7号电梯12人全部安全!"
"5号电梯8人轻度缺氧,需吸氧观察!"
此起彼伏的汇报声在对讲机中响起。
舒良策站在指挥台前,目光扫过监控屏幕,确认每部电梯的救援进度。
3号电梯的情况最为危急。
戴着防毒面具的急救人员正将昏迷的乘客小心抬上担架,静脉注射的药剂袋在移动中微微晃动。
"准备三辆救护车专送3号电梯伤者!"医疗组长一边指挥一边记录,"优先处理呼吸抑制症状,联系医院准备呼吸机!"
9号电梯里,消防员正半跪在地上,帮一位腿软的老太太系好安全带。
"您扶着我的肩膀慢慢走。"
他的防护面罩蒙着水汽,声音却格外温和。
一个小男孩紧紧攥着消防员的腰带,亦步亦趋地跟着。
随着最后一名人质被安全带离,技术员长舒一口气:"十二部电梯全部清空,共计87名人质获救。"
"3号电梯有伤者血氧骤降!"医生焦急,"瞳孔开始扩散,常规救护车来不及了!"
"启动空中救援预案,坐标C3停机坪。"
远处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两架医疗直升机压低高度掠过楼群,旋翼掀起的气流吹散了地面的急救包装袋。
医护人员已经架起蓝色转运舱,昏迷者的输液管在风中剧烈摆动。
直升机舱内,医疗设备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随机医生正忙着为最危急的伤者检查身体,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昏迷"的男孩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的运动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缠绕的金属丝。
"血氧稳定了,准备升空!"随机医生头也不抬地喊道,顺手将男孩的担架推向机舱深处。
就在舱门即将关闭的刹那,男孩的眼睑微微掀起一条缝。
直升机舱门关闭的瞬间——
男孩苍白的手指悄悄抹过脸颊,劣质粉底随着汗渍剥落,露出眼下一道道蜈蚣状的狰狞疤痕,又像是某种泪痕。
金属丝在他腕间无声滑动,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随机医生转身时,正对上一双不该属于孩童的眼睛。
"你......"
疑问尚未出口,直升机突然剧烈倾斜。
男孩借着重力翻身滚落,金属丝闪过冷光,医生只觉得颈间一凉!
……
"舒队!"技术员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医疗直升机偏离航线!"
监控大屏上,代表救援直升机的红点正以诡异的角度折返,导航轨迹直指八公里外的警务大楼。
别说是舒良策,听到这个汇报的众人皆是一愣!
指挥中心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舒良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疯狂闪烁的红点。
"拦截组!立即拦截!"他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来不及了!"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它的速度在提升——时速已经超过200公里!"
远处,原本用于空中拦截的警用直升机才刚刚启动螺旋桨。
"地面防空呢?!"
"距离太近,无法锁定!"
监控画面中,那架伪装成医疗救援的直升机如同失控的箭矢,撕裂空气,朝着警务大楼29层呼啸而去。
舒良策猛地抓起通讯器:"29层所有人,立即疏散!重复,立即——"
话音未落。
"轰——!!!"
刺目的火光在远处炸开,整栋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冲击波下震颤。
警务大楼29层,浓烟滚滚。
指挥中心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舒良策的手指深深掐入控制台边缘,关节泛白。身旁的技术员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监控屏幕的冷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将惊愕凝固成苍白的剪影。
……
72小时后·警务大楼废墟。
灰白色的晨雾中,搜救队员从扭曲的钢筋间拾起可能辨认身份的块状物。
舒良策站在二十九层的断壁残垣间,脚下是凝结的血迹与灭火泡沫混合成的暗红色泥泞。
"确认了。"法医掀开裹尸袋,"直升机上四名医护,两名飞行员,加上那个三名从电梯里转移出来的伤者..."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袋中焦尸蜷缩的姿势,竟像是环抱着什么。
技术员递过平板:"黑匣子"音频分析显示,起飞后第4分37秒出现异常。"
随后拖动波形图,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突然爆响,"这是驾驶舱门被强行撬开的声音。"
舒良策盯着突然飙升的心率监测曲线——飞行员的生命体征在20秒内从平稳变成剧烈波动,他被袭击了。
法医将焦黑的骨骼碎片放入分析仪,机器发出冰冷的电子音。
"骨骼扫描匹配完成。对象编号B-712,谢里夫疗养院出逃危险病患之一——爬山虎,确认死亡。"
屏幕自动调出档案照片:一个瘦小的成年男性站在身高测量尺前,1米62的刻度线横贯他阴郁的眉眼。
照片右下角盖着猩红的"高危"印章。
黑匣子数据突然剧烈波动。
"等等…"技术员突然发现了什么,"飞行员在被刺穿喉咙前,用脚跟猛蹬了方向舵。"
监控画面定格在撞击前——直升机以17度偏转角擦过建筑承重柱,燃烧的尾翼在混凝土外墙犁出焦黑的沟壑。
原本应该正中29层核心区的撞击,变成了边缘刮蹭。
"他这一脚..."舒良策盯着结构图喃喃道,"让撞击动能分散到非承重区域。"
大楼玻璃幕墙如雨坠落,但主体钢结构只是微微震颤。
法医沉默地举起飞行员被碳化的右腿骨——胫骨前端呈现不规则的断裂面,正是垂死爆发的证明。
……
舒良策不着痕迹地屏息,其实,从到达云巅大厦开始,他就觉得很诧异,为什么爬山虎这么了解云巅大厦?而且能这么顺利地劫持电梯、改装电梯……
这些精神病罪犯的出逃,真的只是自发行为?
舒良策不相信。
爬山虎目标明确,这次袭击29层估计是有意而为,甚至做好了自杀式袭击的准备。
若不是舒良策和席子向发生矛盾,席子向要求所有人员和设备都搬走,恐怕杀意侧写联合调查科就交代在这了。
因为警务大楼22层往上都是空楼层,29层是临时腾出来给杀意侧写联合调查科作办公用。
由于席子向之前的强制撤离命令,29层早已空无一人。
再加上飞行员临死前力挽狂澜的操作,让坠机没有造成更惨烈的后果……
远处消防水柱折射出的彩虹中,他仿佛看见无数细线在交织——谢里夫疗养院的安保漏洞、精准的电梯改造手法、对警务大楼结构的熟悉程度...这些都不是一个被囚禁多年的精神病人能独自掌握的。
舒良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哪里是什么精神病患的随机作案?
分明是有人精心培育的食人花,用金属丝当藤蔓,把疯子驯化成最锋利的剪刀。
而此刻,那双藏在暗处的手——恐怕正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指纹。
舒良策站在二十九层的废墟之中,脚下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
“舒队,这边查到了爬山虎入院前的关键事件——"
他手上的平板收到了一份来自谢里夫疗养院提供的入院文件。
那是爬山虎的心理评估报告所模拟出来的一张照片。
游乐园的跳楼机停在最高点,隐约可见一个女人正俯身对着身旁的男孩说着什么。
——那是爬山虎和他的母亲。
"最后一刻,他母亲对他说了'我爱你',然后解开了他的安全带。"
谢里夫疗养院医生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舒良策盯着照片,沉默不语。
画面里的男孩——年幼的爬山虎——睁大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母亲向下坠去。
而她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最后一刻,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最高点。
"所以他才执着于高处......"舒良策低声道。"缆车、电梯、直升机......"
他抬头看了一眼被撞毁的警务大楼外墙,焦黑的痕迹像是某种扭曲的执念。
——他一直在寻找那个最高点,试图重现那一刻。
医生补充道:"根据记录,他母亲坠亡后,他在跳楼机上坐了整整一天,直到工作人员强行把他带下来......"
所以爬山虎会对“高空犯罪”如此执着……
暮色渐沉,铅灰色的天空如同浸透墨汁的宣纸,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
远处未熄灭的火星在风中明灭,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