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瑾……我已经让他反省了,”

我猛地回过头。

提到李瑾,他的眼里只有淡漠,仿佛那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他可真幸福啊——

我的小优回不来了,我的孩子们却都站在了他那边。

明明是我想要的孩子,明明是我怀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

最后却都站在了他那边。

他们不知道……李唯并不想要他们。

就像我的奶奶,桦姨,她选择送走我,留下来照顾李唯。

她也站在了他那边。

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那么好,却为了救李唯而死。

就连小优……也最终死于李唯同其他人的争斗中。

我、我所有珍爱的人……都没有了。

都、都是因为李唯……才没有的。

他是个小偷,偷走了我所有珍爱的人,偷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而他……什么都有了。

凭、凭什么?

凭什么!

他手指微动,轮椅又向前挪了挪。

“李瑾会和李瑜一起过来道歉的。”

他的眼里倒映着我几近扭曲的面容。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他却什么都有了。

我拼尽全力,为此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都没有得到的一切,却、却被他毫不费力地都得到了。

而且。

他并不珍惜。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淡淡地丢掉了我的宝贝。

我视若珍宝的人,被他弃之如敝履。

我、我没有办法不嫉妒他了。

我深深地嫉妒着他。

“西西?”

我恨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偷走了我的一切,却还敢无辜地看着我——

是啊。

不是他想生孩子的,不是他请奶奶照顾他的,不是他让我父母救他的,不是他把小优卷进来的。

他……多无辜啊。

可是。

为什么我珍爱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了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你这么无辜,为什么离开的却都是我珍爱的人!

我没有办法不嫉妒他了。

他什么都有,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了。

“关于……爸爸妈妈的死,西西,我……”

他又递来了一份厚厚的报告。

我看着报告的封面,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我的父母——

他、他居然叫我的父母爸爸妈妈。

只有爸爸妈妈是爱我的了。

他、他竟然连他们都要偷走!

“不、不许叫……”

我只有爸爸妈妈了。

“西西,其实爸爸妈妈……”

他还在叫!

他还在叫他们爸爸妈妈!

他连最后爱我的人都要偷走,不,他这是在明晃晃地抢劫!

他害死了他们,还要抢走他们的爱。

“不、不许你叫他们!不许你叫他们!”

我凄厉地叫了起来。

我疯狂拉扯起软铐,我要扯断它,然后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对,我早该掐住他脖子了,我要咬开他的颈动脉,也许那肮脏的血会溅我一脸,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早该这么做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该这么做了。

他是个小偷。

他是个强盗。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却连我的爸爸妈妈都要抢走。

“你、你去找李枫,去找苏煊,那、那才是你爸妈!你、你爸妈不要你,你就来害、害我爸妈,我爸妈那么好的人,被、被你害死了,你、你还想让他们给你当、当爸妈……李瑾和李瑜被你抢走就算了,我爸妈你也敢抢!永远不许你喊他们爸妈,你只配有苏煊和李枫这种父母!”

监测仪器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他明显慌乱起来,我知道是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让他手足无措了:

“西西,别激动,你不能再出事了,我知道,我只配有苏煊和李枫这、这样的爸妈,你、你别激动……”

他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听到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你、你知道就好,你、你给我记住,你、你只有一个疯子的妈,和、和一个不要你的爸……这一点你、你比不上我,这一点你比不上我!虽、虽然我、我爸妈都不在了,但、但他们都是真心爱我的,这、这一点就比你强!这一点就比你强!你、你永远都比不上我!你、你给我重复一遍,你给我重复一遍!”

我喘不过来气,只死死盯着他。

我绝不允许他过得比我好,这个世界于我已是地狱,所以我在这个地狱里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都要让他双倍尝过——

然后,我才能放心地去死。

“好、好……我、我只有一个疯子的妈,和、和一个不要我的爸……你、你不要激动,西西,你、你不要激动……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他、他承认了。

他、他承认比不过我了。

我看着他眼里翻涌着的痛苦,刚想放声大笑,却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下身流出。

我试图夹紧双腿。

可怎么都收不住了。

温热的液体越来越多,直把轻暖的蚕丝被浸了个透。

我、我尿床了。

我当着李唯的面……尿、尿床了。

他、他一定很开心吧。

“不、不准看……不准看!”

我试图遮挡住这一切,可双手却被铐着。李唯上前,掀开了我的被子——

我整个人坐在自己的尿液里,既狼狈又无助。

“西西,别怕,马上就有人来处理……”

他解开了我的手铐。

他、他一定快要笑死了。

我、我尿床了。

他现在做梦都能笑醒了。

就、就连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再保佑我了,李唯只是喊了他们一声爸爸妈妈,他们就开始保佑他了。

他、他们也抛弃我了。

没、没有人会爱我了。

我抓起他递来的那份报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摔在他脸上——

“这、这下你、你高兴了吧!我、我爸妈开始保佑你了!拿走吧!给、给你!都、都给你!我爸妈也给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你满意了吧!”

白纸如雪花般散开,然后纷纷扬扬地落下。

就像三十二年前,我们初遇时的那场红雨。

初遇……吗?

我看着强撑着站起身的李唯,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他死在当年的火场。

那么。

我的人生可不可以从头来过?

护理床缓缓落下,李唯倚在围栏上,强行按倒了我,给我做起心肺复苏。

我、我不能再指望天谴了。

老天也好,爸妈也好,都是不开眼的,都是不管用的!

我、我要自己来了。

你们杀不掉他,我就自己动手。

他早、早就该死在那场火灾里。

那就再放一把火,把所有抛弃我的人、把所有伤害我的人,都、都活活烧死。

对。

我、我要烧死他们。

我、我得烧死他们。

然后一切……就能从头来过。

477

“小西最乖了,先喝一口汤,再吃蛋挞,好不好?”

桦姨坐在我的床边,正舀起一勺松茸花胶鸡汤,喂到我的嘴边。

那夜之后,十几天过去了,李唯再也没有来过,李瑾和李瑜也没有再来过。

不、不过我也不稀罕他们来了。

只、只要杀掉李唯,孩子们也好,奶奶也好,爸爸妈妈也好……他们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他们都会真真正正地……属于我。

我张开了嘴巴。

鸡汤的味道很鲜美,可惜我来不及细品,只一边眼巴巴看着女佣新端进来的燕窝蛋挞,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主管的汇报——

“桦夫人,厨房想确认明天的午宴摆在哪里?毕竟是大先生和夫人过来,摆在茶庭是不是……”

我低下了头。

明天就是李唯的生日了。

我咽下鸡汤,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起来。

太、太好了。

他们都要过来。

到、到时候一切都、都可以结束了。

“明天大公子他们过来,小西在房间里玩,等晚上奶奶回来,给你带小公子的生日蛋糕,好不好?”

谁、谁稀罕他的破蛋糕。

谁稀罕他的施舍。

但、但我不能发脾气了,我得表现的乖一点,他们才能让我出门。

我看了一眼端到我面前的燕窝蛋挞,我拿起其中一只,是锡纸做的蛋挞托。

“我、我想出去玩……”

我抬起头,直视起她的眼睛,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我想了想,又转向了窗外,

“明天我想跟爸爸妈妈……去院子里玩,我们都、都说好了。”

桦姨放下了碗。

她低低地哭了起来,我回过头,默默看着她。

对不起,奶奶,我撒谎了。

但是。

明天过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所以……请你原谅我吧。

桦姨用手帕擦去了眼泪。

“明天主院留两个人,陪夫人去院子里玩,把小煤球抱过来,别让夫人去厨房和客轩。”

女佣们连连称是。

而我则拆下了所有的蛋挞托,自顾自地迭在一起,像发现新玩具一样,开心地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