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莲姆没有办法,按照石像的指示走到一边和一群带着孩子的家长在售票处排队。大概过了10分钟(卡尔文那里相当于过了将近200年),梅莲姆终于走到了队首。
保护区的售票员是一个深棕色皮肤的年轻女性,满脸都是不耐烦,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
她没有感情地指着一块板子对梅莲姆说道:“成人票七个加隆,加食宿十加隆。”
梅莲姆小心翼翼地拿出卡尔文梦中交给她的一页纸,怯生生地问道:“不好意思,女士,我是来找斯卡曼德先生的。”
来找斯卡曼德先生的?
莎瓦娜皱了皱眉:“你找斯卡曼德先生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我,”梅莲姆将那页纸送到莎瓦娜面前,“是卡佩先生,他遇到了点麻烦,让我来找斯卡曼德先生。”
“卡尔文·卡佩?”莎瓦娜大喊了一声,让梅莲姆有些不悦,她觉得这个姑娘太不淑女了。
莎瓦娜将纸上的文字粗略地看过去,愤愤地捶了下桌子:“这个魔鬼,把保护区一大堆事留给纽特和我们,遇到危险才知道来找我们。”
她激动地表现引起了排队买票者的注意,这些人本来还奇怪队伍为什么不动了,没想到前面竟然吵了起来。
“姑娘,我们还是快点去见斯卡曼德先生吧,”梅莲姆小声提醒道,“卡佩先生可能真的很危险。”
莎瓦娜安静了一会儿,拿过一张通讯书签,在上面写了几句。片刻后,一个身材魁梧,手臂都是伤疤的男巫从售票处的后门走进来。
“莎瓦娜,我来换班了,”查理擦掉手上的龙血,“你这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莎瓦娜像猎豹一样跳出售票处的柜台,牵着梅莲姆的手向大门走去,“我要带这位女士去找纽特,卡尔文遇到麻烦了。”
莎瓦娜带着梅莲姆走进保护区的大门,从入口处的棚屋内牵出一匹铁角鹿,轻轻一跳,翻身坐在鹿背上,左手握住缰绳,右手向下一伸,示意梅莲姆坐上来。
“上来吧,这样过去会快一点。”
梅莲姆愕然地看着鹿背上的女骑士,抓住了莎瓦娜的右手。女骑士将梅莲姆拉上铁角鹿,一甩缰绳,胯下的巨鹿打了个响鼻,如同一座小山般在保护区里狂奔起来。
随着铁角鹿的奔驰,四周的景色快速变换,掠过林地,沼泽,沙漠,铁角鹿在草原上的一间大楼旁停了下来。
莎瓦娜简单地将铁角鹿栓在一旁,就带着梅莲姆冲进大楼二层最大的办公室里。
“砰!”
莎瓦娜撞开大门,闯进纽特的办公室里。
此时的纽特正在给一只嗅嗅的幼崽喂奶,被这么一吓,兽奶洒了一地。
“梅林的胡子,莎瓦娜,你就不能敲个门吗?”纽特赶紧叫在这里打工的塞德里克过来打扫卫生。
莎瓦娜一点歉意也没有:“出大事了,纽特。”
“卡佩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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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卡尔文,可能掉入第四层梦境了?”纽特一脸震惊,激动之下,胡子都拽掉了几根。
梅莲姆点点头:“是这样的,他在梦里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她将那带着海风味的纸递了过去。
“我的天,”纽特急忙接过纸,带上老花镜看了起来,“他真是疯了。”
很快,纽特放下纸张,面色凝重地看着办公室里的几人,包括听到卡尔文出事后赶来的比尔·韦斯莱,亚历山大和李朗。
众人看见纽特的表情,不免有些紧张。比尔沉不住气,最先问道:“斯卡曼德先生,卡尔文有生命危险吗?”
纽特摇摇头:“死是不会死的。”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听见纽特继续说道:“也就是一个人在梦境里孤独地停留2000多年吧,运气好的话,直接变成一个傻子。”
“那怎么办,”莎瓦娜又开始紧张了,尽管她嘴上说最讨厌卡尔文,但是也最牵挂他,“要不然,我们去找,他们校长,他不是号称最伟大的巫师吗?”
比尔也点点头,在他看来邓布利多一定会有办法的。
然而,纽特却不同意这个看法:“恐怕邓布利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卡尔文来找我是对的。”
梅莲姆眼睛一亮:“斯卡曼德先生,你也会这个入梦咒吗?”
纽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过他最宝贝的手提箱,在地上打开后走了进去,片刻之后,抱着一只圆滚滚、粉嘟嘟,长着一只长鼻子,有哈士奇那么大的神奇动物走了出来。
几个保护区负责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李朗皱着眉看着那只神奇动物:“斯卡曼德先生,这可是食梦兽的成年体,4X级的危险神奇动物,你确定要用到它?”
“4X级,”梅莲姆没想到这个可爱的神奇动物竟然这么恐怖,“那会不会很危险?”
“它要是生气了,至少能让你们医院里所有人美美地睡上三年,”亚历山大也退后了一步,害怕打扰到食梦兽大帝的安睡,“我是说现实时间。”
梅莲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斯卡曼德先生,我觉得还是不要在圣芒戈医院里直接把他拿出来吧。”
亚历山大点点头:“它确实太危险了。纽特,我和李朗去圣芒戈把卡尔文带回来吧。”
“不,这样太慢了,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纽特拒绝道,“我直接带着它过去,放心,我会控制好小梦的。”
梅莲姆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恐怕自己也无法说服纽特,只得放弃了。
接着,纽特暂时解开了大楼附近的幻影移形限制,掺住梅莲姆的臂膀,空间一阵扭曲,直接移动到隆巴顿一家的病房里。
纽特将食梦兽搭在肩头,伸手掰开卡尔文的双眼,看看他的情况。
“嗯,睡的很熟,看来他的问题还不大。”纽特松了一口气。
(卡尔文:我已经过了六百年了,快来个人和我说说话啊。)
梅莲姆还是有些不放心:“斯卡曼德先生,食梦兽真的不会引起事故吗?”
“放心吧,小梦很乖的,是不是小梦?”纽特轻轻拍了拍食梦兽的屁股,还在熟睡的食梦兽微微哼了一声。
“对了,这是隆巴顿夫妇吧,”纽特看着躺在另外两张床上的两人,“把他们推到门口去。”
梅莲姆连忙去做了:“是怕影响到他们吗?我要不要把他们送到别的房间?”
“不,”纽特小心地将食梦兽放在卡尔文枕边,“我是让你抵住门,不要让别人进来。”
说话间,食梦兽长长的鼻子朝着卡尔文的大脑靠了过去,一股粉色的气息从他脑门上冒出来,被食梦兽的鼻子吸了进去。
纽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表,梅莲姆则紧张地看着纽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纽特地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足足过了十分钟了,一般人怎么会做这么多梦?”
此刻,卡尔文的梦境终于开始崩溃。几百年来,他能看见周围的梦境之海逐渐萎缩,终于只剩下他周围一小块海域。
“纽特,你可算来了,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卡尔文对着纽特的石雕激动地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他被困在梦境的深处,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只能自己用石头雕刻出自己的熟人,和他们对话。他的石雕技术越来越好了,雕刻的人像栩栩如生,卡尔文也终于理解布恩迪亚日复一日制作小金鱼是什么心态了。
随着梦境之海彻底崩溃,卡尔文终于被彻底挤出了第四层梦境,回到了风暴海中自己的大船上。
这里梦境崩溃的速度是第四层的一百六十倍,没过几十年他就来到第二层梦境。
接下来的速度就很快了,在现实世界的十五分钟后,卡尔文终于脱离了梦境。
“纽特!”卡尔文实在忍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抱住了一旁的老大爷,“你知道我等了你几百年吗?我自己都数不清了!你要是再不来我真的要疯了。”
卡尔文还想继续说下去,毕竟他都憋了一千多年了。
纽特却一把推开了他,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噤声:“小梦在你旁边呢,别把它吵醒了,否则整个医院都要睡过去。”
卡尔文这才压住激动的心情,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抱起食梦兽亲了一口,交到纽特的手上。看着纽特打开他的手提箱,将食梦兽放回去,病房内醒着的二人才彻底放心。
卡尔文走到梅莲姆身前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梅莲姆女士,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我真的要被关在第四层梦境里两千多年。”
梅莲姆赶紧摇头:“卡佩先生,这都是小事情。你还是赶紧看看隆巴顿夫妇吧。”
她将两人的病床推了过来:“您已经从梦境中回来了,可是他们还没有醒过来,是治疗失败了吗?”
嗯?
卡尔文有些意外,他明明亲眼看见这两人的自我意识已经修复完成了啊?为什么还没有醒来么?
他拿出一副夜骐眼镜,看向两人的灵魂。奇怪,两人的灵魂完整无缺,除了还有点虚弱外,和正常巫师已经没有区别了。
没道理啊?
卡尔文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纽特走过来提醒道:“是不是让他们家人过来看看?你知道的照顾神奇动物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事,孩子能把昏迷的父母叫醒。”
这话倒是点醒了卡尔文,他惊喜道:“纽特,你说得对,看来我过了这1000年,脑子真是变慢了。”
“梅莲姆女士,能麻烦你通知一下隆巴顿夫人吗?请她带着纳威过来看看。”
“好,我这就去。”梅莲姆点点头,从病房的管理柜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写好了信,急匆匆地赶到一楼找到一只猫头鹰替她送信。
过了好一会,奥古斯塔·隆巴顿带着纳威快步走入病房,令卡尔文意外的是,邓布利多也跟过来了。
“下午好,卡尔文。哦,纽特,真高兴在这见到你,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邓布利多微笑着和两人打着招呼。
纽特也是微微一笑:“我的身体好着呢,是卡尔文,在这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赶紧跑过来救他。”
卡尔文不在乎两人对他的打趣,也忘了几个月前他和邓布利多还争吵过(实际上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了),走上前去给了邓布利多一个熊抱。
“啊,卡尔文,这真是让我惊讶,”邓布利多有些手足无措,“我们不是几天前才见过吗?怎么好像过了几百年一样?”
“事实上,已经过了一千年了。”卡尔文嘟囔道。
好在隆巴顿夫人结束了无尽的叙旧:“卡佩教授,我想你让梅莲姆写信让我们过来,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卡尔文收起了笑容,点头说道:“确实有好消息,可也有一个坏消息。”
隆巴顿夫人和纳威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
卡尔文拿出几副夜骐眼镜发到众人手上,这些人都接触过眼镜,所以卡尔文就不多介绍了。他们很自觉地带在脸上。
“隆巴顿夫人和邓布利多教授应该还有印象,之前你们通过夜骐眼镜看到的爱丽丝和弗兰克的灵魂,是扭曲和破碎的,散发着乌青的光芒。”
邓布利多和隆巴顿夫人现在看到这两人的灵魂,都是完整无缺的,而且散发着淡金色的健康光芒。虽说不如卡尔文这样的年轻人强盛,但也比隆巴顿夫人的灵魂耀眼不少。
“卡尔文,你真是能不断地给我带来惊喜。”邓布利多摘下眼镜,惊讶地看着年轻的教授。
他对爱丽丝弗兰克两人的情况很了解。巫师大战之前,他们就是凤凰社的成员,入院之后他也来看过,他的看法和圣芒戈的其他医生看法一样:这两人恐怕永远也无法治愈了。
但就是这两个灵魂被钻心咒折磨得支离破碎的人,竟然被卡尔文快治愈好了!
“可是,卡佩教授,”纳威鼓起勇气问道,“爸爸妈妈的灵魂已经愈合得很好了,为什么他们还没有醒来呢?”
隆巴顿夫人刚刚也想这样问,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儿媳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硬生生忍住了。
“卡佩教授,”隆巴顿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她紧握着纳威的手,“这已经是奇迹了。十多年了,我从不敢奢望能看到他们的灵魂再次完整发光。坏消息……会是什么呢?”
卡尔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邓布利多和纽特,最后落在纳威忐忑又充满希冀的脸上。
“坏消息是,”卡尔文的声音清晰而坦诚,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有把握,“他们的灵魂虽然‘愈合’了,但我认为,现在他们的沉睡,或许从来就不仅仅是灵魂的创伤。”
邓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镜后,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纽特轻轻点头,似乎也明白了:“就像被困住的动物,身体可能没受伤,但心理的枷锁没解开,它依旧不会离开安全的角落。”
“是的,”卡尔文赞同道,“隆巴顿夫人,邓布利多教授,纽特,你们还记得他们最深层的梦境执念是什么吗?”
“他们的孩子……”隆巴顿夫人喃喃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纳威,“纳威。”
纳威的脸一下子更白了,嘴唇紧抿着。他看着病床上安详沉睡的父母,他们的灵魂在夜骐眼镜的视野下散发着温暖宁静的金光,但那份宁静下,似乎还缺少了最关键的那一点……生机。一种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难道是因为我……爸爸妈妈才不醒来?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还在保护那个“梦中的我”?
“正是如此。”卡尔文点头,走到纳威身边,微微俯身,让自己的目光与这个勇敢却常被自卑困扰的少年平视。卡尔文在梦境的深处,刻过无数张石雕面孔,其中就有这个圆脸的男孩。“纳威,这绝对不是你的错。恰恰相反,是你父母的伟大爱意让他们在最深的炼狱里坚守了十年之久。但这份以你为‘锚点’的守护执念,在现实层面反而可能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们修复的灵魂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现实的证明——告诉他们,他们所守护、所寻找的珍宝,就在眼前,安然无恙,不需要再在那绝望的深渊里跋涉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暖黄的灯光下,病床上的弗兰克和爱丽丝,呼吸绵长而稳定,仿佛只是普通的熟睡。但每个人都明白,这平静的表象下,是两个在精神世界中与恐怖诅咒搏斗、流离失所了十年的灵魂。而现在,最终唤醒他们的钥匙,就在纳威手中。
隆巴顿夫人轻轻推了推纳威的后背:“去吧,孩子。去跟他们说说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一定非常、非常想见你。”
邓布利多温和地鼓励:“纳威,你是他们心中的光。去把你的爱带给他们。”
纳威感到双腿像灌了铅,但心脏却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卡尔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宁静的力量似乎传递过来,驱散了他部分紧张:“放轻松,纳威。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咒语,做你自己就好。让他们感受到你,真实的你,在这里等他们回家。”
纳威站在了病床中间,左边是父亲弗兰克,右边是母亲爱丽丝。他看看父亲饱经风霜却神情安详的脸,又看看母亲温柔宁静的睡颜。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过无数次与父母相见的场景,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沉默里由他唤醒。
他颤抖着,先是伸出双手,分别轻轻握住了父母放在被子外的手。
他的手很凉,带着少年的单薄和紧张。当他握住父亲那只粗糙、指节分明的手时,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深藏于血脉、源自雪原上的坚毅。当他握住母亲那只虽然同样苍白、却显得温软一些的手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暖流包裹了他的心,那熟悉的感觉如此遥远又如此亲近,仿佛来自襁褓中的记忆深处。
“爸…爸,”纳威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但异常清晰,“妈…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将积蓄了十一年的思念和渴望倾注其中:
“是我……我是纳威。你们的纳威。”
他几乎是哽咽着,语无伦次却又无比真挚:
“我在外面…过得很好。奶奶把我照顾得很好,虽然……虽然我有时候很笨拙,草药课上经常出错,魔杖也不太好用……但是,教授们都很好。我在霍格沃茨找到了朋友,罗恩,赫敏,还有哈利……他们都很棒。格兰芬多的朋友们也很好……”
他顿了顿,用力握紧了父母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我……我知道你们受了很苦。卡佩教授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在很黑很冷的地方,找了很久很久……”他的泪水终于决堤,啪嗒啪嗒地落在被单上,“但是……不用再找了!真的不用再找了!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就在你们旁边!我长大了……我没有事……我安全了……我已经长大了!你们可以回家了……快点醒来看看我吧……求你们了……”
纳威的倾诉像潺潺溪流,又像情感的浪潮,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笨拙、直白和深切的爱意。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卡尔文和邓布利多。卡尔文能清晰地“看”到,当纳威的声音带着哭腔呼唤,当他的眼泪滴落,当他的话语一遍遍重复着“我在这里”、“我安全了”、“我长大了”的时候——
弗兰克和爱丽丝散发出的那片祥和的金色灵魂光芒,开始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起初那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淡淡的涟漪。但那涟漪的中心,正在悄然变化。温暖的金色光芒中,一点点极其微弱的银光开始闪烁、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