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风和父亲搭上公交车，去参加三婶为女儿举行的升学宴。
三叔靠拆迁发家，财大气粗，包下县里最好的酒店，足足摆了一两百桌。
不管认识不认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和朋友，他都请来给女儿庆祝。
楚风和父亲走进酒店，看见宴厅门口挂了一条大红色的横幅：
【祝贺楚茜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宴厅内人声鼎沸，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三叔满脸红光，在一桌桌客人中间周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三婶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像野鸡似的四下乱窜，哪里都能听见她尖锐的嗓音。
而升学宴的主角，楚茜，穿了一件华丽的黑色礼服，就像一只优雅高傲的黑天鹅。
她仰着脖子站在舞台中间，享受着众人的祝贺和赞扬。
说起来，这位堂妹只比楚风小两个月，当初还没分家的时候，大家还一起玩过泥巴。
一晃十几年过去，原来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尽管对势利眼的三婶有些不爽，但得知堂妹考取清华大学的时候，楚风还是挺替她高兴的。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
楚风低调地跟在老爹身后，穿过一张张饭桌。
记忆中父亲大山般魁梧的背脊，现在已经完全佝偻了下去。
父子俩找了最偏僻的一个桌子，默默坐了下来，就像两个局外人似的，和周围热闹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但三婶眼尖，很快发现了他们。
她走过来拉住父亲胳膊：“坐这里干什么，今天你们父子俩可是主角，走，一起到上席去。”
父亲拗不过她，只得站了起来。
楚风倒无所谓，在哪都是吃，他只想快点开饭。
家里天天萝卜白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个打牙祭的大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他还带了几个塑料袋，准备打包几个菜回去给母亲和妹妹也尝尝。
可哪里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楚风想要平平静静吃一顿大餐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几个同校同学认出了他，站起来哈哈大笑：“呦，这不是咱们学校的大名人吗。”
“笑个屁，你有没有这么大胆子，敢交六门白卷？”
楚风皱了皱眉。
他有些低估了白卷事件的影响力了。
高考刚刚结束，正是各路家长对考试结果最关心的时候。
楚风连交六门白卷的事，经过不断发酵，已经成为这些天大家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时间，宴厅内几乎所有目光都向楚风聚集。
但这些目光，大多都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鄙视。
“六门白卷，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小子看着挺帅气，没想到这么不着调。”
“你看他爹那副样子，准是被他气病的。”
“我要是他爹，早就一头撞死了。”
“我先打死他，再自己撞死。”
听着众人杂七杂八的议论，楚风自己倒没什么，父亲却脸胀的通红，不停咳嗽。
但谁也没有看到，除了楚风父亲，还有一个人的脸色也突然变了。
——发现自己不再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后，黑天鹅楚茜一张俏脸顿时阴沉下去。
她从小就是“优等生”、“别人家的孩子”。
不管什么时候，都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最闪闪发光的一个。
她不能容忍别人分去属于自己的光芒。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堂哥，哪怕是别人嘲讽的目光。
舞台上，只能有一个主角站下聚光灯下面。
这个主角只能是她！
“爸，喝口水吧。”
大家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后，楚风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父亲。
因为自己的计划，让父亲无端遭受这样的羞辱，楚风心里也有点愧疚。
但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要说，就由他们说去吧。
楚风不动声色地喝着饮料，心里甚至有些期待。
等自己那篇作文面世后，他们会露出一番什么样的嘴脸？
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笑得出来？
谁也没想到，这时舞台上的楚茜，却突然开口了：“楚风哥哥，请你到台上来。”
楚风一愣，他以为这是升学宴商定好的环节，也就没有多想。站上台后，还热情地跟楚茜打了个招呼：
“妹妹，好久不见，恭喜你啊。”
然而，对于楚风的善意，楚茜却完全视而不见。
她从台上拿起话筒，神色倨傲而冰冷。
楚风有些诧异。
他偏头看着楚茜的侧脸，忽然发现，她的脸越来越像三婶了。
“喂……”楚茜试了试音。
高亢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整个宴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叔叔伯伯，还有爷爷奶奶们。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感谢大家前来为我庆祝。
我站在台上，心情无比激动。因为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成功考取了清华大学。”
宴厅里顿时掌声雷动，楚风也笑着为她鼓掌。
然而，楚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楚风父子目瞪口呆，更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众目睽睽下，楚茜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楚风身上，眼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字里行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但是，这份喜悦却被某些人给玷污了！
有些人虽然与我们血脉相连，却做出了让我们家族蒙羞的事情。
我想，像这种废物，根本不配做我们楚家的人！”
楚风懵了。
我跟你没仇吧？
大人小心眼可以理解，你怎么也平白无故羞辱我？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台下，楚风父亲更是脸色煞白，差点咳出鲜血。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居然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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