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轨夫妇走后,陆峰转而望向庙门口的轩辕清他们。拾落紧紧地搀着坐在地上倚着庙门的轩辕清的手臂,只感觉这个满身伤痕的侠客,既是她的依靠,也是需要她诊治照顾的病人。全然忘记了一个时辰前,此人还是对她轻薄的魔头。拾忆握着剑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知道自己绝难抵挡面前这个魁梧汉子的一刀,但是哪怕是足以令他身首异处的雷霆一击,他也要先于身后两人承受!

谁知陆峰却一改刚才杀人时的阴冷狠绝,又回到了他对着那司马府地卫首领说“有道理”时的人畜无害的状态,对着他们说道:“轩辕清?是吗?这名字是没叶寻好听啊。”

拾落三人闻言皆是一愣,一个个地疑问涌上心头。陆峰怎知叶寻便是轩辕清?难道他早在轩辕清自报师门时就已到了?那么为何面对司马轨夫妇时故意隐瞒,仍称他为叶寻?

“还能走动吗?我有些话想问问你,可现在这庙里的场景实在太不适合谈话了。我来时在西边山下路过了一条小溪,大概距此一里远,能去吗?”拾落三人还在疑惑、警惕中,陆峰又继续说道。显然,这话是在询问轩辕清。

现在对着他们说话的陆峰,就好像是一位在关心自己子侄的长者,哪有半分敌意?虽然他现在似乎不会动手,可是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司马府卫,回想陆峰刚才的种种作为,拾忆反而更能感觉到一种恐惧,不敢丝毫放松他无谓的警惕。

“可以。”轩辕清一边说道,一边在拾落的搀扶下拄着剑站了起来。可刚刚站稳,便又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有拾落搀扶着。

“前辈,他受伤太重,现在就需要医治和调养,可否让我给他仔细诊治,等他伤好后再问?”拾落见轩辕清受伤的样子,莫名地有些心疼,便壮着胆子向陆峰说道。

“不可以!其一,我还有别的事,需要尽快返回黄山;其二,此地近两日发生了太多命案,必会引起官府重视,我不能在此久留。”

“无妨!”已经站稳的轩辕清又说道,“不过,此二人乃是局外之人,来此郎中庙乃为祭拜父母,受我连累才卷入此间,前辈可否让他二人离去?”

“可以。”陆峰回道。

“在下惭愧,连累二位受惊了。姑娘近几日还是不要祭拜父亲了,速速离去为好。拾忆,我为传你此剑才在这郎中庙里等候,这‘清字剑’你还是要拿去,权当是帮我一个忙。他日,你持此剑去周国颍州府麒麟镇楚桥村,有人见到,自会来找你。那时,你是愿意接受他传你武艺,亦或是将剑留给他,自行离去,都可。”轩辕清仿若在交代后事般对着拾落姐弟说道。

“不行,身为大夫,我不会留下你这个病人而去的。”拾落也不知为何,她一向不愿卷入世事纠纷中,也因此,不愿拾忆离开药庐去闯荡江湖。可现在,明明很危险,她却不自觉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她只是很清楚地感觉到现在无论多么危险,自己都不愿离开轩辕清。

拾忆也说道:“我也不会离开师姐的。”其实,拾忆一方面是绝不会对自己的师姐不管不顾,另一方面,相较于面临的危险,他心中更多的是对接下来这两位江湖高手之间会发生什么,有着莫大的好奇。

陆峰见此情景,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放心吧,六教阁从不伤及无辜。就让他们俩跟着,况且,聊完之后,总不能让我带你回黄山,照顾你吧。”又对着拾落姐弟说道,“我先去溪边等着,这里实在恶心。你们扶着他,尽快过来。”随后,便施展轻功,迅速离开了。

拾落扶着轩辕清,让拾忆拿了行李以及轩辕清打斗之前留在庙里的黑袍和剑鞘,牵着马走向了溪边。

三人来到溪边,就看见陆峰盘腿闭目坐在一棵柳树下,身边插着他的刀和怨女李秀英的青霜剑。虽然由于已经是九月份的深秋时节,溪边草木都已枯黄,但是清澈的溪水和流动的水声,以及那垂入水中无叶的柳枝,都让从满是死尸的郎中庙出来的几人,感到无比舒畅。

“李忠!我已经送他回黄山丹霞峰下他最喜欢的那片竹林了。”陆峰听到三人到来,缓缓说道。不过人依旧盘坐着,并没有转头看刚刚坐下的轩辕清三人。

“好!好!那就好!”轩辕清听到李忠的名字,心中一阵疼痛传来,眼中含泪,笑着说道,“不过,那日有三名六教阁中人,陆前辈为何只提到忠弟?您是他的什么人?”

听到此处,拾落姐弟想起轩辕清在庙中对他们说过,那日的三名黑白子,其中一人是他未来得及埋葬的兄弟,想来便是这李忠了。

陆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抬头看着天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微微笑着。那和蔼的神情哪还有半分可怕的样子,就好像是,站在村口的父亲,看到了离家远游的孩子。然后才说道:

“他是我不听话的徒弟,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轩辕清闻言,惊讶地想要站起身,但因为疼痛,终究还是坐了下来,说道:“您是忠弟的师傅?可是他说,自己的师傅是一个只教会了自己吹笛子的竹匠,自己的功夫都是在六教阁学的。”

“我身为六教阁乐字阁的阁主,当然会吹笛子,也的确是个竹匠。而且,他告诉了你自己六教阁的身份,你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名姓。他没有对你说自己真实的师傅,你不也是没有告诉他你的师门吗?”陆峰自腰间取出一支笛子,深情地望着,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时,拾忆想到之前陆峰的那句话“轩辕清吗?这名字是没叶寻好听啊!”才明白,轩辕清的名字是李忠告诉陆峰的,恐怕没有叶寻好听,也是李忠曾有过的评价。而陆峰之所以在司马轨夫妇面前装作不知,应该是不想让一心想杀了轩辕清的妖童怨女认为他和轩辕清是故人而节外生枝。这样想来,拾忆意识到,面前的陆峰应该是友非敌!

只听陆峰继续说道:“他五岁成为孤儿,在这乱世,乞食而活,七岁被我收为徒弟,五年前,十七岁的他独自下山。下山之后,常给我来信。刚开始,都是一些他惩恶扬善的事迹和自夸。三年前,他来了一封信,说自己在陈州府一场切磋中输的一败涂地,但是遇到了一位值得一生追随,以命相护的好官!还遇到了一个只年长他两岁,但武功远高于自己,甚至不输于我的兄长!之后,他的每封信就都是你们的事了。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他的最后一封信,信,只有46个字,写的是‘师傅在上,不肖弟子忠儿拜别!忠儿无能,未能保护好马大人,但忠儿会用自己的命来赎罪,去惩罚那些该死的恶人!’”

这遗信不长,既没有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说清他要去做什么事。可这信也不短,既说清了他要去何处的选择,也说明了他这么选择的原因。短短的46个字,已尽显他的孝,忠,义,勇,善!这封遗信和写这封信的李忠当真是令人动容,摧人心肝!

说到此处,陆峰也停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而后又继续说道:“我收到信后,便赶往陈州府,你们却已不在那里,紧接着便听到庐州宁国侯府灭门案和通缉令上你的名字。我知道,附近的六教阁门人会把他们的尸体带回黄山。随后,便回山葬了忠儿,向掌门领了追查你的任务,一路追至此地。所以,我要你告诉我三件事,其一,忠儿的信和他的死,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二,忠儿死前可有遗言?其三,你在大周犯的案,为何要来这魏国的潜龙山?而且,这一路上,虽是走走停停,飘忽不定,却并没有极力隐藏自己的行踪。”

陆峰说完,便转头看向旁边的轩辕清,显然是在等他的解释。

轩辕清听着陆峰的讲述,始终一言不发,一直举着那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望着远处,仿佛远处的天空中,画着一幕幕令他沉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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