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早先为孙缈揭开传火者面纱时确实留了心思。
他想让孙缈为自己盯着传火者,这样一来他就能从除甄欣瞎子之外的渠道中默默得知传火者的动向。
彼时的他认为,以孙缈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被传火者吸纳进去的。
然而他错算了一件事,那就是事物是一直在变化的,当时他所知晓的传火者里可没有一位暴烈如火的【战争】寻薪人。
并且他也没预料到,自己埋下的棋子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他收到了一封署名书信,这是历史学派的官方联系手段,通过祈愿将书信寄给想要联系的人,而后只需在书信上书写内容,对方就能即时看到信上所写。
相比于电话或者视频,这种手段明显更传统,也更契合历史学派沉淀的历史之息。
看到即时书信上的署名是孙缈时,程实还在纳闷,是不是安铭瑜的反馈让甄欣看出了什么,所以派了一个老熟人前来试探。
可当孙缈在信上画出两只手正在交接一柄火把的时候,程实愣住了。
传火!
这位孙副会长想要跟自己讨论传火者!
程实不可能在一张信纸上与人讨论这么隐秘的事情,于是他在虚空中约见了对方。
很难说孙缈再次见到程实时的表情有多古怪,程实也看不出对方对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态度,哪怕对方脸上挂着【痴愚】的傲慢,但那傲慢之下,明显带着一丝复杂,像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程实略一思索,便觉得对方这古怪的态度一定跟愚戏有关,不然一个在巅峰玩家中也算巅峰的【痴愚】信徒,绝不会表现出如此姿态。
果不其然,孙缈见到程实后,第一句话并非传火,而是愚戏。
他说:
“历史学派全票通过了调查愚戏的议题,发动手中几乎所有力量去研究了这位【虚无】令使,得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结论,你......
想听听看吗?”
程实挑挑眉,笑道:
“如果这是接下来你用于情报交换的筹码之一,我选择不听。
如果是免费的,那不听白不听。”
“......”
不愧是他。
孙缈脸色一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们的确在历史中找到了一些【虚无】曾影响现实的痕迹,但是,那些历史片段都只能说明曾有【虚无】的力量出现过,无法直接跟愚戏扯上关系。
这条路走不通后,我们又换了个思路,开始追溯愚戏出现的情报源头,这次终于有了收获。
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看着孙缈越加复杂的眼神,程实突然心中咯噔一声,总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历史学派这个情报巨兽的真正实力。
但他并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于是只能笑道:“爱说不说。”
“我们发现,这些情报的源头多多少少都跟你有关。
也就是说,在有限的愚戏信息溯源的源头故事里,都有你的身影。
不要问我怎么做到的,历史学派为此付出了很多绝密情报,情报的交换从来都是等价的。
所以程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以历史学派的历史定性法而言,过多的单信源论调会让一段历史变成一场故事,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愚戏真正存在,甚至祂的存在很有可能只是你编造的一段谎言!
对此,你不解释解释吗?”
听到这里,程实的心提了起来,他没想到历史学派是真有东西,居然在这么谨慎精明的巅峰玩家群体里都能沿着一条信息溯源到自己头上。
为了查清愚戏,他们到底花了多少资源和人力?
这得出的结论又被多少人知晓了?
甄欣知道吗?
孙缈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对方个人行为,还是甄欣试探为之?
一时间,程实脑力全开,不断地分析当下处境。
他串联起自己所留的所有暗示和痕迹,感觉这事儿还有得掰扯,至少克劳恩的面具是真实存在的,最差也不过是像李景明分析的那样,把最后的真相推到这张面具上去。
再说,只要自己不松口,咬定见过愚戏,历史学派也不可能拿出证据否定这场觐见。
毕竟神明要召见谁,也不是历史学派说了算的。
所以只要自己坚持狡辩,说不得还有转机。
程实表面笑得灿烂,心中已经开始酝酿狡辩的说辞。
可下一秒,孙缈的话又让程实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说不出来了吧?
是不是想承认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戏耍世人的谎言!?
呵,你以为我会信吗?
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位【欺诈】的令使,祂也绝不会用如此拙劣的谎言去隐藏自己的身份,祂一定会骗过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愚者,引导蠢笨的世人去相信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愚戏的存在。
但祂小瞧了这个世界,也小瞧了凡人!
总有人能看破假象戳穿谎言,找到谎言背后被隐瞒的真相。
而那真相就是,程实不过是你游戏人间的玩家马甲,你才是我们要找的那位【欺诈】令使,【虚无】从神!
我说的对吗,愚戏......大人?”
“......”
程实人傻了。
他发现【痴愚】信徒的脑子是转得快,他一直在想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引导一位聪明的智者相信愚戏存在,可没曾想对方根本不用引导,直接把愚戏的身份扣自己头上了!
你要是来这个,哥们,可别怪我继续往下演了。
确实,身为【欺诈】令使,祂的谎言怎会如此浅显?
当别人都在第一层的时候,祂就应该在第二层!
而孙副会长,这波直接在第三层!
【痴愚】信徒上大分。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程实要是不配合一下,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他一秒发动混乱扮演法变成了高瘦的愚戏模样,顺便还掏出自己手里的【欺诈】容器,一边抚摸,一边诡异地笑道:
“有趣,能看出我身份的人不多,其中有几位都信仰【痴愚】。
你跟韦牧一样,都有个好脑子,但可惜,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忘记这一切吧,就算你知晓了我的真正身份,我也不会给予你任何帮助和指引。
【虚无】没有意义,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游戏。”
孙缈眼中精光连闪,他不为所动,语气笃定道:
“如果真的没有意义,您又怎么会让我去关注传火者?
无论戍城者、筑城者亦或是破城者,他们都坚守美好反抗神明,倘若这其中没有您的意志,那他们不可能不被诸神知晓。
所以是您替他们做了遮掩对吗?
那所谓的希望之火,也不过是您的另一个马甲,是吗?
而您之所以这么做......恕在下窥一斑而见全豹,大概也是存了与传火者们一样向上反抗的心思?
您在反抗【欺诈】?亦或是反抗......诸神?”
“......”
程实麻了。
不是,哥们,你是怎么做到过程全错,结果全对的?
这就是【痴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