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和郑初瑶甚至没来得及回住处拿更多行李,一行人就在埃伯斯坦次长安排的专车护送下,连夜出发,直奔伯利兹。
车子是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但90年代墨西哥的道路条件,尤其是夜间长途,绝对算不上舒适。
坐过长途车的都知道,这非常容易反胃。(当初坐长途车,我放了个屁,嗯…不应该相信每个屁的。)
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压过路面的噪音。
当越野车终于在天蒙蒙亮时,驶入伯利兹警察总局大院,刺眼的晨曦让连续奔波了十几个小时的专案组成员们都有些头昏脑胀。
局长舒尔茨已经带着几名副局长等在办公楼门口。
“李警司,郑警司,一路辛苦。”
舒尔茨上前一步,握手简短有力,语气公事公办,“办公室已经准备好,相关案卷和物证也都在里面了,我是莱昂内尔·舒尔茨,伯利兹警察总局局长,负责本地协调。”
“我奉命配合你们。”
“舒尔茨局长,打扰了。”李文斌同样言简意赅,他能感觉到对方那种地盘被介入的本能抵触,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情况紧急,我们希望能立刻开始工作。”
空降专案组下来,对本地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这不就是上面觉得本地办事不利吗?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不异地办案的原因之一,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大了,很容易让兄弟们寒心的。
“跟我来。”舒尔茨转身带路,步伐很快。
所谓的专案组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腾空的大会议室,白板上贴着几张现场照片和简易关系图,几张桌子上堆着厚厚的卷宗。
“这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所有材料。”
舒尔茨指了指那些卷宗,“费尔明、阿图罗、迭戈的口供,赌场搜查记录,还有……之前那场车祸的初步报告和现场照片。”
提到车祸,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明显阴沉下去。
“肇事司机的身份查清了吗?”李文斌直接切入核心。
“查了,本地一个跑长途的,有过小偷小摸的前科,但背景看起来很干净,账户没有异常大额资金往来,家人也问过了,都说他最近没什么特别。
舒尔茨的语气带着挫败和怀疑,“但我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正在深挖他最近接触的所有人。”
郑初瑶已经走到白板前,目光扫过那些血腥的车祸现场照片,又移到伊万·彼得连科那张面部特征明显的通缉令照片上。
“舒尔茨局长,关于伊万·彼得连科,你们之前掌握了多少背景信息?”
舒尔茨走到一个文件柜前,抽出一个相对薄很多的文件夹:“不多,这家伙是大概半年前出现在伯利兹的,持俄罗斯护照,以“进口商人”的身份做掩护,主要活动在旧码头区,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有接触,主要就是收取保护费,我们之前线人盯过他一阵,但没发现太大问题,直到这次赌场案爆发,这是之前零星收集到的一些信息。”
李文斌接过文件夹,和郑初瑶一起翻看。
里面的资料确实零碎,几张远距离拍摄的模糊照片,记录着伊万与一些身份不明者的会面,几份边境入境记录,还有一份简短的情报摘要,提到伊万可能持有武器,有军事背景。
“军事背景?”李文斌指着那一行字。
“只是传闻。”舒尔茨摊手,“有线人说他在酒醉后吹嘘过,说自己来自什么红旗还是近卫之类的部队,参加过“山那边的战争”,但我们核实过,苏联解体后,很多部队的档案混乱不堪,很难查证,而且,谁知道是不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
李文斌和郑初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山那边的战争”
这很可能指的是阿富汗战争!!
老兵?
“我们需要他更详细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在旧码头区的落脚点和联系人。”李文斌说,“车祸现场,我们也需要立刻复勘。”
“没问题,我派人带你们去。”舒尔茨点头,虽然对空降的专家有些膈应,但维克托的直接命令他不敢违抗,而且,他也迫切希望揪出背后的黑手,“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我只要求一点,有重大进展,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接下来的几天,专案组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几乎不眠不休。
李文斌和郑初瑶带着舒尔茨派来的两名熟悉本地情况的干练警探,再次仔细勘查了惨烈的车祸现场。破碎的车辆残骸已经被清理走,但地面上的刹车痕、散落的零件碎片、干涸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
郑初瑶甚至趴在地上,用放大镜一寸寸检查那些扭曲的金属断口,试图寻找非撞击造成的异常痕迹。
同时,对伊万·彼得连科背景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依靠一些隐秘渠道,以及舒尔茨警方对旧码头区的地毯式摸排,一些碎片逐渐被拼凑起来:
伊万·彼得连科,并非普通的俄罗斯黑帮分子。线索指向他可能隶属于苏联解体后,一支番号被撤销的精锐侦察部队。
该部队在阿富汗战争期间执行过多次敌后渗透和破坏任务,以手段狠辣、适应性强著称,战争结束后,随着苏联解体,该部队许多官兵流散四方,部分人利用其军事技能沦为雇佣兵或卷入有组织犯罪。
有情报显示,伊万在80年年代~90年代初曾短暂出现在东欧的军火黑市,与一些乌克兰的武器贩子有过联系。
他大约一年前经加勒比海地区偷渡进入墨西哥,最终在伯利兹落脚,他选择的旧码头区鱼龙混杂,走私活动猖獗,便于隐藏和交易。
更重要的是,通过反复询问费尔明和赌场其他涉案人员,并结合对伊万遗留物品的微量物证分析,专案组发现伊万行事极其谨慎,他几乎从不使用固定电话,联络方式多变,但他似乎对一个位于墨西哥城某区的公共电话号码有过多次短暂呼叫。
这个号码经查属于一家已经停业的小型进出口公司,注册信息虚假,但地理位置靠近墨西哥城著名的“多洛雷斯之声”批发市场,一个以华人商户聚集、商品流通量大而闻名的区域。
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外卖油脂和浓重烟草混合的味道,烟雾缭绕,几天连轴转,每个人都面带疲惫,眼布血丝,桌上堆满了空饭盒和揉成一团的咖啡纸杯。
李文斌站在白板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多洛雷斯之声批发市场”和几个被圈出与伊万有过间接交集的华人小帮派名字上。
“查来查去,伊万这条线,到了伯利兹,尤其是旧码头区之后,虽然接触的人杂,但能帮他站稳脚跟、提供初期掩护和渠道的,当地华人的参与度最高。”
李文斌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目光锐利,“这个市场,鱼龙混杂,是信息集散地,也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一名跟着来的重案组成员,用力掐灭烟头,带着几分急躁说道:“李警司,既然目标范围缩小了,那边又是华人聚集区,我们是不是干脆搞一次大规模突袭?把有嫌疑的几个档口和帮派头目全带回来,分开审,总能撬开点东西!不然像现在这样,太慢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几名同事的附和。
李文斌还没开口,郑初瑶已经皱起了眉头,她放下手中的卷宗,“我反对,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样做后患无穷。”
她走到白板前,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多洛雷斯之声市场确实华人商户多,但伯利兹乃至整个墨西哥,华人社区庞大,绝大多数是合法经营的商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其隐秘的毒络,他们混迹其中,就是利用了这种普通的商业环境做掩护。”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如果我们现在大规模突袭,兴师动众,抓一堆人,结果呢?很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核心人物闻风而逃,更重要的是,这会释放一个极其错误的信号,墨西哥政府针对华人社区进行清洗,伯利兹本身人口复杂,种族关系微妙,这种行动会立刻激起整个华人社群的恐慌和不信任,甚至引发更广泛的社会矛盾。”
“到时候,我们不仅案子查不下去,还会造成严重的外交和舆论风波,我们要的是禁毒,不是引发骚乱。”
李文斌赞许地看了郑初瑶一眼,接口道:“郑警司说得对,我们现在是刀尖上跳舞,既要狠准,又要稳,这个案子牵扯太广,背后的保护伞能量不小,伊万被灭口就是明证,我们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扎实,有确凿证据才能动手,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环视一圈,沉声道:“我知道各位兄弟心里憋着火,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蛮干,正中了幕后黑手的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把水搅浑,才好金蝉脱壳。”
组员们沉默下来,道理都懂,但面对僵局,挫败感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没等里面回应,门就被推开,舒尔茨局长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眼中却带着一丝激动的光芒。
他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目光直接落在李文斌和郑初瑶身上。
“李警司,郑警司。”
他几步走到桌前,将文件夹“啪”地一声放在李文斌面前。
“我们放在欧洲的人,一直没放松对那个给伊万做介绍人的东欧杂种的监控。”
舒尔茨说着,手指点了点文件夹,“刚刚收到加密情报,他们监听到一段关键通话。那个介绍人,最近和香江那边的人联系上了,并且,他们约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在智利的瓦尔帕莱索港,对方去接头的人,绰号叫——湾仔之虎!”
“湾仔之虎?”
李文斌和郑初瑶几乎同时重复了这个绰号,两人对视一眼,瞳孔都是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对于来自香江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它指向了一个在香江黑道赫赫有名的人物——陈耀兴!
这家伙可是个猛人。
李文斌猛地翻开文件夹,里面是简短的情报摘要和通话记录的翻译稿。
“情报可靠性有多高?”李文斌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舒尔茨。
舒尔茨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来源是我们埋了很久的钉子,为了这条消息,差点暴露,我个人判断,可信度在八成以上。李警司,郑警司,现在伊万死了,欧洲的介绍人成了关键,而现在,这个介绍人把香江的猛虎引了出来!”
“瓦尔帕莱索港智利。”李文斌沉吟道,“那是南美西海岸重要的港口,走私活动猖獗,如果他们选择在那里见面,交易的东西很可能与海运有关,很大可能是毒品。”
他看向郑初瑶,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和凝重。
“舒尔茨局长,感谢你的情报,至关重要!”
李文斌果断地说,“我们需要立刻调整方向,请你们欧洲的线人继续紧盯,尽可能获取更多关于会面的细节。”
舒尔茨点了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智利那边,我们有一些渠道,但需要更高层面的协调,这需要维克托先生办公室的介入。”
“我立刻向埃伯斯坦次长和比尔部长汇报。”
办公室里瞬间重新忙碌起来,之前的疲惫和沮丧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线索一扫而空。
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氛弥漫开来。
郑初瑶走到窗边,看着伯利兹渐渐亮起的灯火,低声对李文斌说:“李长官,看来这个三合会的人在里面盘踞的很深,如果抓到他,我们甚至都能知道谢志乐具体藏在哪里。”
听到这话李文斌感觉浑身都有些亢奋。
“他妈的,老子一定要逮到他!”
毒王?
老子抓的就是毒王!
……
而墨西哥城的维克托对这种“小事”当然不在意。
他是领袖,掌握大局。
他现在正在对一民生工程剪彩。
美水墨调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