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区的边界,冰雪中的腐尸温迪戈从马车中苏醒,它破开车厢,巨掌压下,抓住两匹惊慌失措的拉车挽马大啖血肉。
同一时间,巨蛛阿拉克涅从一家药店的漆黑坩埚里伸出长腿,所过之处,玻璃和柜台都被长足切开;面容美艳的人身蛇妖拉弥亚爬出路边朽坏的凿空原木,贪婪地吸食着外界气息;黑市交易行里正在拍卖的标本罐如卵壳破碎,蝙蝠状的苍白孽物裹着福尔马林撞开玻璃冲向室外,最后振翅飞向天空。
裹满残破绷带的无名木乃伊推开沉重的棺盖,没有生气的脸孔对准土坑上方拿着铲子不知所措的盗墓贼,月光流入它绷带间露出的凹陷眼窝,化作两只猩红的眼睛.....
友爱会动用脉络送往北区的所有暗裔都已经苏醒。
经过计算,控制它们的手段即使不在同一时间失效,也相差不远。
苏醒的怪物们感到虚弱,以及饥渴,而在它们的周围还不见强敌踪影,只有月光下寂静的房屋和街道,人们早已在房屋之中酣睡。
尖利的哭声忽然从孔里奥奈的北区营地里传出,如同实质般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散,那是依附于狼人的报丧女妖在警示。
但这警示却未传到真正需要得到提醒的人的耳中。
屠杀开始了。
凭借人类所没有的感知器官追索着生灵的气息、灵体,形体迥异的怪物们破开门窗,冲进室内,撕碎内里刚刚惊醒的人类,以新鲜血肉填饱饥肠。
魏奥底偏北的区域是典型的贫民窟,人们住不起大房子,往往是两个家庭租一个房间,按照早晚班的顺序轮流休息,而孔里奥奈们在河边的袭击造成了一批失业浪潮,这些失业的人没法工作,只能一直待在房间里,和同居者一起,有时竟会存在超过十二个人共享一个30平方米大小的小房间的情况。或者还有一个选择,他们可以住到廉价的绳索旅馆,以一根麻绳为床应付过一晚。
上述之事并非无意义,而是为了说明一件事。
这里的人类密度极高。
活人们将每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都挤满了,几乎不留一点空隙。
就像肉躺在罐头里。
正方便怪物们把他们掏出来吃了。
蛇身女妖拉弥亚在清醒后立刻扑向最近的房屋,长而有力的蛇躯扭动,于惊醒后瑟瑟发抖的人群间游过,捉来儿童作为食粮,
儿童的父母扑过来要夺回自己的孩子,不仅没有成功,还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反抗激怒了拉弥亚,她拧断了手里的食粮脖颈,甩动有力的蛇尾向其他人扑去,证明要将这充满生气的庇护所变成尸块遍地,血浆涂满墙壁、乃至染红天花板的状况只需要一瞬间。
同样嗜血残忍的温迪戈却没能如她一般高效,它的驼鹿头骨在窗户口就卡住了,那对巨大的犄角实在有些碍事。
它稍微花了点力气将墙体挤碎,接着才弯腰走进去大吃大喝。
其余人类惊醒后大声惊叫逃窜的行为并不让它愤怒,它盘腿坐在地上,任由那些还存有理智的人从自己身边经过,逃出墙体上的那个巨大出口。
这不意味他们能够幸存。
温迪戈已经对他们做了标记,无论他们逃到哪里,它都能顺着恐惧的气味追踪过去。
虽然进食本身就让温迪戈感到享受,但它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为了这个游戏,它放过了这户人家的邻居,吃完手里的残躯,它就大跨步走出室外,穿行在建筑与建筑的缝隙之间,用不符合体型的轻柔步伐追踪那些被故意放跑的猎物,一如它曾在北方冻林和荒原时所度过的日子。
不过并不是所有怪物都喜欢直来直往的手段。
状似蝙蝠的苍白孽物落在一户看起来稍微齐整富贵的房屋前,此时在月光下,它的相貌才清晰起来。
那颗蝙蝠头颅上没有眼睛和鼻孔,只有一张嘴巴还算正常,双翼的末端长着人手,脚爪的位置也长着人手,唯有腹部长着一张威严的男子面孔。
它收拢无毛的蝠翼,人立在门前,友善地敲了敲门,
屋里靠近门口处睡在长凳上的人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翻身下地,独自起身过来开门。
门乍一打开,他便看到一张威严无须的面庞镶嵌在似乎是白色幕布的东西上,还未来得及辨别眼前的一切是否是梦境,一双苍白、指关节皮肤没有皱褶的人手便抓住他的肩膀,接着一飞冲天,
敞开的门扉在晚风吹拂下活动着,但门前空无一物,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这些怪物并非没有智力,它们中的有些存在智力甚至超越人类,只是它们不屑于用其与人类沟通,诅咒的力量改造了它们的灵魂和**,使它们的感知能力超凡脱俗,能观察到比人类认知到最深远之处更深远的真实世界。
因此它们对于一切都不屑一顾。
友爱会的猎魔人盟友们捕捉了这些令人憎恶的存在。
它们每一只都处于受咒者的分类,是受到绝强的诅咒压迫,最终放弃使用理智,完全依附诅咒和本能驱动的怪物。
孔里奥奈此时还未能察觉这一点,但报丧女妖的哭嚎提醒他们出现了某种未知变化。
正在街道上集结的狼群迟疑地看向欧庇罗斯的方向,寻求进一步的指示。
欧庇罗斯站在最前,他穿着和平时没两样的华贵衣裳,但由于他和同胞的习惯不同,这正意味他决心参与战斗。女妖不吉利的哭嚎声让他揪紧眉头。
“笛福长老,请做一次占卜。”
一头化作狼人形态后还穿着斯托拉女袍的雌性狼人上前,从衣带之间取出一颗苹果大小的水晶球,她双爪高举这颗水晶球,用剔透的球体中心对准天上的车马宫位窥探,那是旅行与事业的星座。
星宿之间的光芒在水晶中放大,联结一体。
笛福长老放缓呼吸沉默地解读着,十分钟后,她收回水晶球,身躯也变得摇摇欲坠,解读星象的消耗不会因为她是狼人而减少,反而还增多了。
她开口:“星象显示我们有一些麻烦,就在门口那样近,但并不严重,不会影响到后续的发展。”
孔里奥奈点了点头,眼神掠过狼群,又停留在街道上维持治安的民兵身上。
他不知道笛福长老有没有把这些人算进去,一些对狼人不严重的麻烦不代表对凡人也能轻易解决,哪怕他们有枪。
保险起见,他点了十头狼人,其中包括一头氏族之牙,他们要留下和民兵一起守护这片营地。
少了十个战士不算什么,剩下的狼群应对魏奥底的任何一个势力也绰绰有余。
只是这十头狼人有些委屈,比起留守,他们更愿意和强敌战斗。长久以来他们作为杀手都只与远弱于自己的对手搏斗,还必须时刻注意隐藏身份,今晚的战斗非常难得,他们无须考量其他,只要全心全意作战。
尽情释放自己的力量是莫大的享受,但他们现在却被剥夺了这权利。
以前他们或许还能抑制自己,但当河边一战之后,他们食髓知味,原本被压抑的本性疯狂的生长,再难回到从前。
一些狼人下意识露出不满的表情。
察觉到那些眼神,欧庇罗斯厉声呵斥:“别犯蠢!在知道我们的据点后,他们一定会派人随时调查这里的情况,如果看到我们的大部队离开,调集人手进攻营地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占卜只提到我们的事业会胜利,没有说不会有牺牲。你们必须守好这里,和我们的臣民一起。我不想在杀掉达乌尔之后返回这里却只看到一片废墟!”
听到很可能还有战斗,这些狼人终于平静下来。
欧庇罗斯抬眼看向月亮。
“等哈尔恰回来,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