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

天子礼服,有纹章十二。

其中最至高无上的三个纹章为日、月、星辰,皆取其明。

其中日形纹章内有三足金乌,月形纹内有玉兔,星辰纹为三垣(音通圆,乃是星空中的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也是三个圆点。

其中日、月这两个纹章分布两肩,星辰纹则在背后。

可以说是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皆是寓意皇恩浩荡普照四方。

山形纹,取其人所仰,寓意稳重和四方安定。

龙形纹,取其威变,寓意君威和灵活应变。

华虫(雉鸡)纹,取其纹彩,寓意文采和德行。

火形纹,取火焰向上的姿态和温热,寓意进取之心,温暖万民。

宗彝(yi)纹,这纹章是一对儿,乃是礼器,器身上一个绘着老虎,一个绘着蜼(一种长尾猴),寓意勇武和忠孝。

藻形纹,取其净,多为缠枝状,寓意清洁廉明,滋养百姓,不受蒙蔽。

白米纹,取其养育之意,寓意养育子民,民为邦本。

黼(fǔ通斧)形纹,取其断,寓意决断、威严、明辨是非。

黻(fú)形纹,大体是两个‘弓’字形纹,背对的而立的纹章,寓意反思自己,纠正错误。

要不说盛紘无奈呢。

他心里是知道的:若没有勇毅侯府这般的好亲家提携,以及其他亲戚帮衬,他盛紘怕不是直到儿女成婚,也还是个五品的京官儿。

再熬上一二十年,多半也是二品荣休。

此时自己虽已升了四品,但依旧没有进入大周中枢,官服不是紫色,上面自然是一个纹章也无。

可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名义上的亲戚后辈徐载靖就不一样了。

仪同亲王的徐载靖衣服上纹章有七,只比太子赵枋的礼服上少了两个

想着这些的盛紘,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便细细朝着徐载靖看去。

随后,

“!!!”

盛紘眼睛突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徐载靖礼服的纹章。

视力颇好的盛紘,此时才注意到徐载靖礼服两侧的肩膀位置居然绣着龙纹。

看到此景,盛紘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徐载靖的礼服上不会有八道纹章,既然有了龙纹,那么礼服别处定然还有山形纹。

想着这些,盛紘看向了一旁的同僚。

可惜,同僚们的视力和盛紘颇有差距,一时之间也没人注意到徐载靖礼服上的异样。

没等盛紘侧身和同僚说话,

殿中便有内官朗声道:“宣,原拓西侯曹玘、原勇毅侯徐明骅、今科状元徐家幼子徐载靖,进殿——!”

内官悠扬高亢的声音中,大殿内安静了下来。

徐载靖跟在两位长辈侧后方,迈步朝殿内走去。

今日晋国公位,须发皆白的曹老将军精神很是不错,龙行虎步的走在前面。

站在殿中两侧的朝中武官勋贵、文臣高官,看向三人的眼神中,满是祝福和羡慕的神色。

长柏身旁的顾廷烨目送三人经过后,借着人群掩护凑近长柏低声说道:“长柏,你说咱们还有机会超过五郎么?”

长柏微微蹙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载靖的身影,低声道:“二郎,你看方才有注意到五郎的礼服了么?”

顾廷烨一愣,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长柏看着殿内的百官重臣,微微摇头。

明白长柏‘不再说话’意思的顾廷烨,也闭了嘴,好奇的看向了徐载靖的背影。

与此同时,

顾廷烨还看向了站在更前面的父兄,想从父兄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来。

可顾廷烨只看到父亲瞪大眼睛后迅速低头,以及神色淡然,蹙眉朝他看来的兄长。

看到此景,顾廷烨赶忙肃立低头。

待曹老将军、徐明骅和顾廷烨三人在御阶前站定,大殿内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

宽大的皇宫正殿四周,忽然有礼部的乐师,奏响了悦耳庄重的礼乐。

正殿内有一阵杂声响起,盛紘也赶忙肃立,和殿中其他人一起整理着衣帽着装。

礼乐声中,

皇帝的仪仗开始从后殿缓缓进到了殿内。

躬身肃立的盛紘,眼角瞥到今日不止太子来了,皇后娘娘也坐在了皇帝御座的侧后方。

礼乐声停,

合在皇帝跟前的障扇缓缓分开,

露出了扇子后面安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的帝后以及太子。

随即,

“拜!”

大内官的喊声传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百官纷纷齐声高喊的同时,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礼毕。

“兴——”

“谢陛下!”

在大内官的喊声中,殿内百官齐声致谢后,纷纷起身肃立。

看着阶下百官,皇帝朗声道:“今日来此所谓何事,想必众爱卿已经知道了。”

殿内众人纷纷躬身,示意知道。

皇帝看着阶下的受封的三人,缓缓点头后朝着礼官道:“宣吧。”

“遵旨!”

侍立在阶下的礼部官员躬身应是后,迈步来到御阶前。

与此同时,

站在最前面的曹老将军,笑着回头看了徐载靖一眼。

穿着礼服的徐载靖先是朝着御阶上的皇帝躬身拱手一礼,又朝着老将军和父亲一礼后,朝前迈了三步。

三步过后,徐载靖已经站在了三人最前方。

礼官则在御阶前站定,展开册封的诏书,朗声念了起来。

册封诏书和圣旨的内容大同小异。

但殿中重臣听着册封诏书中的内容,一个个的表情却开始变得肃重起来。

尤其涉及金明池和宫变的内容,侍立在旁的大相公们,多是亲历之人。

待礼官朗声念完,

“授王爵金册金印!”

礼官喊完,

当内官捧着金册金印来到徐载靖跟前时,

殿内就有一阵惊呼传来,

侍立在两旁观礼的当朝朱紫重臣,勋爵高官、眼睛也一下子瞪得很大。

荣显更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原因无他,

乃是皇帝已经从御阶之上的龙椅起身,迈步来到了徐载靖跟前。

躬身等候的徐载靖,看到眼前的龙袍一角后,躬身愈深。

“好孩子,直起身来。在朕跟前,你无需躬身。”

皇帝声音不大但蕴含威势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内传荡着。

众臣工闻言,满是感慨看着前方那个年轻的身影。

“小臣.”没等徐载靖说完。

“听话!”

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臣遵旨。”徐载靖无奈直起身。

“这才对么!”

皇帝说着,在众臣更加惊讶的眼神中,伸手抚了抚徐载靖礼服上的褶皱:“这身蟒袍,倒是很适合你!”

须发灰白相间的韩大相公一脸笑容的看着徐载靖,眼中满是对皇帝的金口玉言的赞许和同意。

与此同时,韩大相公还抬了抬下巴,让自己身上同徐载靖‘同款’的蟒袍更加的显眼。

宫变那日,韩大相公就是站在襄阳侯身后,双手颤抖的持着腰刀护驾。

站在韩大相公身旁的申大相公,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看着韩大相公的样子,有些嫌弃的撇了下嘴。

随后,申大相公看了看呆愣的富昌侯以及微笑赞许的柴家主君,又看了看不远处笑着的齐国公后,这才聊以自慰的叹了口气。

御阶前,

皇帝朝着一旁伸出手,

早就跟着下来的赵枋,赶忙从一旁垫着锦缎的托盘中,将金册取了出来,递到皇帝手中。

徐载靖赶忙双手接过。

“金印也拿好。”

徐载靖赶忙应是。

待手持金册金印的徐载靖要按照‘排练’的步骤,躬身行礼时,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皇帝给扶住了。

“去,到一旁等着吧。”皇帝微笑道:“别碍着朕给老将军授册。”

“小臣遵旨。”

徐载靖说着,朝一旁走了两步,在皇帝无奈的笑容中,将躬身行礼给补了上去。

随后,礼官念起了对曹老将军晋升国公的诏书。

念完后。

“授公爵册印!”

礼官念完,皇帝也及时搀扶住了曹老将军。

对这位高龄还去西北统御大军平定白高的岳丈,皇帝是打心眼儿里敬重的。

礼毕,老国公捧着册印微笑着站到了徐载靖一侧。

最后便是徐明骅了。

虽在家中就预想过此事,可今日真的站在皇帝跟前,听着礼官念着的册封诏书,想着这二十多年的经历,徐明骅还是忍不住感觉鼻头发酸。

“授公爵册印!”

颤抖着从皇帝手中接过册印,徐明骅赶忙躬身行礼。

“爱卿,莫要激动,你今后还要给朕开疆拓土呢!”皇帝温声说道。

“陛下所言,臣铭记在心,定勠力奋战,百死不悔!”徐明骅沉声回道。

皇帝笑着点头。

然后,皇帝带着赵枋走上御阶,坐在了龙椅上,徐明骅也站在了曹老将军下首。

看着龙椅上的皇帝,在曹老将军的带领下,三人深深躬身谢恩。

“三位爱卿,快快平身。”

皇帝笑道。

随后,大内官从一旁拿起了一张圣旨朗声读了起来。

大意是,襄阳侯、韩大相公等人,经历过那日宫变!

这几位有功劳也有苦劳,故在礼服上新增缩小山形、三爪龙形这两个纹章,代表着曾经和皇帝一起共患难,稳固了大周的江山。

也是在原有的文武奖赏中,新增加了一层。

将来大周定然是要收复燕云的,这两样纹章以及附带的待遇,便是给未来立功的文武官员准备的。

听着圣旨的内容,殿内不少文武官员的眼睛亮了起来。

“钦此——”

待大内官念完,

皇帝起身道:“好,众爱卿,同朕一起赴宴吧。”

殿内百官齐齐躬身应是,待御驾离开正殿,百官纷纷朝殿外走去。

御宴所在,

殿内,

换了一身衣服的顾廷烨和长柏坐在殿门附近,今科前十名的进士们,也多坐在此处。

盛紘所坐的位置,比他们更靠近皇帝很多。

侧头朝前看去,长柏等人便能看到同窗徐载靖,此时正坐在皇帝一两丈外。

比徐载靖位置更靠近皇帝,只有太子赵枋。

两位新晋国公则是坐在徐载靖对面。

御宴自有流程,

就连皇帝举杯时,上什么菜、奏什么音乐、教坊司的女乐们跳什么舞,都有明文规定。

在音乐声和喧哗声中,御宴一直持续到下午,还没有要散的迹象。

喝了不少美酒的皇帝,听完徐载靖请求的话语后点头道:“五郎如此有孝心,朕允了!正好你那王府还在扩建!成亲之前,五郎你无须搬府别住。”

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手持酒壶,一脸和蔼的看着徐载靖。

徐载靖赶忙躬身:“谢陛下!”

大周礼法就是这么严肃。

徐载靖自今日开始,便已是大周郡王!虽没有成亲却已经成年。

仪同亲王的徐载靖,自不能继续住在如今曲园街的代国公府,便是王府还在扩建,他也要准备搬去广福坊御赐的宅院居住。

今日求得皇帝金口玉言,这才能继续住在徐家。

皇帝说完后,再次举起了酒杯。

奏乐随之再次变换,

正在跳舞的女乐们也纷纷聚在一起,行礼后迈着小碎步,裙摆不动如同仙女一般退了下去。

又有宫女端着新的菜肴,鱼贯而入后摆放在各自桌上。

殿内的百官纷纷举杯饮尽后,继续欣赏舞蹈音乐。

心情颇好的皇帝,饮酒之后颇有些微醺的感觉。

皇帝想要再次斟满酒杯的时候,却发现一旁持着酒壶的皇后有些嗔怪的看着他。

看到此景,皇帝无奈放下酒杯。

吃了几口佳肴后,

皇帝看着下首和赵枋笑着说话的徐载靖,又看了看殿中不时朝徐载靖投来的视线,笑着问道:“五郎,说起来,你这孩子的正妃侧妃,还是皇后做主给你相看的。”

徐载靖赶忙看向皇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颔首道:“陛下所言甚是。小臣.”

“诶!五郎,你如今已是我大周郡王,可不能随意称臣了。”皇后笑着提醒道。

徐载靖赶忙改口:“小侄心中感激。”

皇帝笑着点头,伸手指了指殿内的百官,笑道:“朕如今瞧着,可有不少中枢重臣,想要问你身边的另一个侧妃之位,是不是有人选了。”

赵枋闻言,朝徐载靖笑着点头后,看着皇帝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也有些好奇。”

皇帝捋了捋胡须,看着徐载靖,笑道:“五郎,朕问你,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啊?”

皇后笑看着徐载靖,心中想着汴京中的各家贵女,猜想着会是哪家。

徐载靖听到此话,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下嘴:“陛下,小侄,小侄也不确定,人家愿不愿意”

此话一出,帝后以及赵枋很是好奇的看着徐载靖。

殿门口,

顾廷烨疑惑的戳了戳长柏,道:“柏哥儿,你瞧,五郎朝咱们这儿看呢。”

长柏闻言,放下公筷后抬头朝前面看去。

随即长柏便发现不仅是徐载靖,帝后以及太子的视线,也朝他看了过来。

看到此景,长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