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师姐？”宁拙一脸淡漠，语气平静。
唯有真正熟知他的孙灵瞳，才知晓宁拙这番平静表面下，是多么的暗流汹涌。
温软玉不疑有他：“是啊，她正是我的师姐，万象宗的真传弟子。”
“我之所以常驻在白纸仙城，便是因为一场鬼潮危机。”
“三十多年前，白纸仙城因为鬼潮而有覆灭的危机，因此向万象宗求援。”
“恰逢那一届的飞云大会，我便跟随孟师姐前来此地，经历一番惊险，成功帮助白纸仙城渡过了覆灭危机。”
“孟师姐实力超凡，当时白纸城主也是状态极差，几乎是孟师姐一人力挽狂澜，最终改变了整个局面。”
温软玉说到这里，脸上不由流露出敬佩之色。
“飞云大会？”宁拙暗暗记下这点，语气稍显急促，“哦？如此英雄豪杰，确实叫人敬佩，敢请教其人全名。”
温软玉：“孟瑶音孟师姐。”
宁拙陷入一瞬间的沉默，心脏像是被狠狠击中了一下！
他暗暗咬牙，努力压制住略微颤抖的气息，尽量平静地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力挽狂澜的英雄，难怪白纸仙城中会竖立起她的塑像，以行纪念了。”
温软玉微微一笑：“此事当中，有我的功劳。”
“当年，白纸仙城遭受鬼潮狂攻，城池沦陷小半。孟师姐为了收复城南这块失地，便和白纸城主闭关，不眠不休七天七夜，探讨相关阵法。”
“之后，她亲自率领我等，杀回此处，并在这里布
阵。我等跟随她，在这里血拼三天三夜，终于守住法阵，并桥接到仙城基业里，和原本的仙城大阵融为一体。”
“渡过鬼潮之后，孟师姐离开此地之前，做出了多重布置。她将在仙城中炼造的符纸巨像仍旧留下，充当此阵的阵眼。”
“我按照她的吩咐，在城中操持各项事宜。因为城中上下无不感念孟师姐，因此我灵机一动，提议将符纸巨像造成孟师姐的模样。此事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广泛支持，很快，就做成了。”
宁拙轻轻吸了一口气，陷入遐想的状态，语气略带试探：“此等符纸巨像威力定然不俗，孟……前辈竟主动将其留下，如此高风亮节，叫人感佩。”
“我孟师姐何止是高风亮节！”温软玉摇头，越发提及了孟瑶音，他从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光彩，兴有荣焉。
“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抗衡鬼潮，是有多凶险。”
“曾经几度，城池被攻破，局势岌岌可危。为了渡过难关，孟师姐甚至不惜消耗自己的阳寿，释放禁术，挽回局面。”
“什么？消耗自己的阳寿？！”宁拙终于忍不住，语调一变，双眼眯起来，尽力隐藏逐渐变得危险的目光。
“是啊。”温软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察觉宁拙的异状。
他继续道：“正是孟师姐的巨大奉献和牺牲，才最终保住了整个白纸仙城。所以，尽管孟师姐主修机关术，但我始终认为，她更适合儒家修行。儒家的宗旨便是一个仁字。孟师姐的仁，不是小仁，而是大仁，是顾及白纸仙城全城性命，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大仁大爱啊！”
宁拙咬了咬牙，眼眶有些泛红：“孟前辈如此仁爱世人，我虽是头一次听说，但不知为何，却发自心底觉得，她正是能做出此等事情的人呢。”
温软玉连连点头：“孟师姐不只是实力超凡脱俗、有勇有谋、大仁大爱，更有非凡的远见。”
“焦麻，我不知道这么称呼你是否合适，但你应当是初来此地。
宁拙心头一动，知道刚刚自己一己之力，活捉了三位金丹鬼将，让温软玉已经重度怀疑自己的身份。
宁拙没有表明真正身份的意思。
现在，在白纸仙城中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只有两人。
因为天地双鬼的因素，宁拙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温软玉并未纠结此点，而是继续道：“所以，你不知道，孟师姐留在白纸仙城中的布置，深切地改变了此城的格局，为其保驾护航多次。”
“白纸城主的状态，是一年不如一年。”
“师姐留下来许多精妙的布置，诸如布置墨池教化城民，又比如布置宝藏，吸引他人踊跃参与护城大战等等。白纸仙城凭借这些，接连渡过之后的多次鬼潮，顺顺当当。”
“唉，还是白纸城主状态越来越差，拖了我们后腿。若换做另外一位正常的元婴修士，不至于现在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就连师姐的巨像都未有守护好……这是我的过错！”
说到这里，温软玉面露深切的自责之色。
“好了。”温软玉扫视周遭狼藉，焦虑渐增，“这里就留给他人修理罢。你此番立下战功，当回去禀告城主，必有奖赏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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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的纸分身还是靠谱的。”
孙灵瞳在这时，忽然神识传念：“小拙，要小心啊。”
“白纸城曾经和你娘闭关七天七夜，探讨法阵，更并肩作战过。但她在你表明身份的时候，却将你蒙骗。”
“她给你三道符纸，又让你从南门走，明显是算计你呢。”
“咱没必要扑在这里，一走了之，就能稳立不败之地。”
宁拙点点头：“老大，你说得没错。白纸城主是在算计我。”
他又接着摇头：“但我娘为了保护这座仙城，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身为人子，应当去尽力施为，维护她曾经的成果，不是吗？”
“当然，一旦大势不成，仿佛螳臂当车，我们见机就撤，绝不含糊。”
“但现在，白纸城主知道我是故人之子，我娘又获得全体城民如此强烈的认可，她会给我什么样的支持？”
“将来的先不提，我替她活捉了这三位金丹级鬼将，总该有个说法吧？”
“还有……”
“我很好奇，我娘在白纸仙城中布置什么宝藏。不管是什么，我都很想把它拿回来。”
孙灵瞳点头：“小拙，你比我晓得轻重，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劝说之前，就知道宁拙会做什么选择了。
既然是自家兄弟的决断，那他当然鼎力支持。
但同时，他也丢下一句话：“我先提前通知你：若是将来，小拙你上头了，感情用事，我就会强行出手，把你活着带回来。”
宁拙嗯了一声：“老大，我晓得了。”
温软玉下达一番指令，让在场的修士们修缮这里，自己则带着宁拙，立即回到城主府。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内堂。
温软玉对宁拙道：“我先进去禀告，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动，稍后定会传你拜见的。”
话刚说完，就有一位纸人侍从推开门，走到二人面
前，带来城主分身的命令：“温大人稍待片刻，城主单独召见焦麻少爷。”
温软玉：？
“那温前辈，我便先进去了。”宁拙对温软玉拱手。
温软玉在见识到宁拙的战力之后，立即还礼，且面带微笑。
宁拙进入内堂，就见到城主的纸分身正照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为自己编织长发。
她将符纸揉搓成一个个细长条，然后粘在自己的头顶上，迅速动用法力，将其紧密黏合起来。
“唉！如今白纸仙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我忧虑重重，无法静心休眠，这些天头发都掉了许多。”
纸分身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看向宁拙：“小宁拙，你不愧是孟瑶音的儿子。和你娘一样，助我良多。”
宁拙微微皱眉，先施礼然后道：“城主大人安排得巧妙，让小子知道我娘曾经的作为。”
“那来犯的三位金丹级鬼将，都被我活捉了，也算不负大人您的托付。”
“另外，温大人提醒我，说您这边定会给我大额奖赏。”
纸分身愣了一下，展颜轻笑：“在这点，你和你娘有一点不同。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坦率直白。”
“小温说得没错，我必然会大大嘉奖你。”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很多隐秘，需要告之你。”
“鬼潮漫涌白纸危，孤鸿衔烛破天帷。客星应照文枢北，万象灯明劫自摧……这首谶言诗乃是丧乐幽伶生前所作。”
“我认为，此诗很可能就应在你的身上。”
“小宁拙，你很可能是我城的救星。正如同三十多年前，你娘是白纸仙城的大救星一样！”
纸分身主动停下话头，专门腾出时间来，留给宁拙接收和反应。
宁拙脑海里像是轻轻炸了一下，脱口而出道：“难怪温大人之前，会专门将那杨伟达单独提走。”
顿了顿，宁拙道：“出自本心，我当然不愿我娘在白纸仙城中的付出、心血，都化为乌有。”
“但想要我出手，却要好好谈谈价格的。”
“且我不保证最终结果，因此不会签订任何契约。”
“按照我的想法，我更愿意看到这诗中救星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纸分身仰头笑了三声，一挥衣袖，颇有豪气地道：“这好说。”
“我瞧你年纪轻轻，却修为高超，竟达到了筑基中后期，精气神三宝无不饱满，和那些大派的优秀真传不遑多让。”
“我又见你肉身底蕴深厚，圆润通融，切合天地，可想而知必定是付出很多资源投入的，甚为难得。”
“惟独你的魂魄，比较浅薄。因此第一眼，就为瞧见了魂魄真相，断定你不是焦麻，且意外发现你和孟瑶音长得颇像。”
“而我白纸仙城最多的，便是魂修。”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修士，你来到这里，是我白纸仙城的救星，是我机缘。同样，也是你宁拙修行的际遇啊。”
白纸分身旋即取出四样宝贝来。
一份是《地府刑书》，一份是寒骨月露酒，一份是九泉安息香，最后则是一座饿鬼反噬鼎。
“你活捉了三头金丹鬼将，这寒骨月露酒便是你的奖励。”
“剩下的三件，都算是提前预支给你。”
“这份玉简中记录了详细用法。”
“这些宝物都是元婴级数，没有例外。便是在噬魂宗内，都是上佳的宝物了。”
宁拙赞同白纸分身的价值判断。
宁拙“缴获”了天地双鬼中修士天鬼的几乎全部身家，内里就有大量玉简，记录了很多魂修、鬼修以及噬魂宗本身的隐秘讯息，价值连城。
因此，宁拙感到很意外没想到白纸城主如此大方。这比他预想中的奖赏，要丰厚太多了。
事实上，单单寒骨月露酒这一份，就大大超过宁拙预料的上限。
“这酒我用大半，留下一些，将来回到万药门，可以给令狐兄台做一份见面礼。他一定喜欢。”
白纸城主见宁拙接下四宝，悠悠叹息一声：“当年，我曾承诺过，给你娘副城主之职。”
“但最终，你娘拒绝了。”
“小宁拙，若你真的是本城的救星，那我昔日的承诺仍旧有效！”
“你将会是白纸仙城的副城主。”
宁拙再度一愣，旋即拱手询问，白纸仙城中有几个副城主。
白纸分身：“目前没有，极少设立。你若能成，你便是唯一的副城主了。放心，不会约束你的自由，长期不在城内都行，白纸仙城的各项产出都会有你的份额。”
这下子，就连孙灵瞳都有些吃惊起来。
这样的地位、利益简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孙灵瞳接受过来，不免担忧，传念宁拙：“小拙，这纸娘们开价这么高，恐怕本体的状态相当糟糕了。”
宁拙在心底点头，分析道：“一方面是状况不好，谶言诗促使她对我押了一笔重注。另一方面则是我娘付出那么多，当年又高风亮节拒绝了很多。所以，她此次酬功，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是讨了我娘留下来的好处了。”
宁拙决定出手相助，但也关照白纸城主：他要尽量保持焦麻的这层身份，希望不要告知其他人。
白纸城主应允：“如今，丧乐幽伶已亡。白纸仙城最大的危险，在于城内。小宁拙，我见你思维敏捷、临危不乱，之前遭受污蔑，能很快想到自证之法，可见你是有探案之才的。
“就请你接下来探寻城中内奸的身份，若是找得出来，必有更多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