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地跟随着高觉泰离开天字区,沿着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往地下一层走去。
石阶上布满了暗褐色的污渍,每一脚踩下去都仿佛能渗出粘稠的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比上层更加浓重的腐臭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药草气息,令人作呕。
“大人小心台阶,”
高觉泰小心翼翼的在前引路,谄媚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
“这地下一层就是'金匮阁'了,关的可都是些还能榨出油水的活契……”
随着深入,甜腻的腐臭渐渐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腥臊。
孙昊阳突然踩到一团软物,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低头一看,那竟是半截腐烂的断指,指甲盖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蔻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随着最后一阶石阶踏下,眼前的景象让众人的呼吸为之一窒——
只见整个地下一层呈环形分布,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蜷缩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囚犯。
四周的牢房明显比上层宽敞许多,甚至有些房间里还摆着简陋的桌椅。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囚犯的脖颈上都套着一个特制的铁环,上面刻着诡异的符文,时不时地闪过一道红光。
“这些可都是咱们的'钱袋子',”
高觉泰得意地搓着手,
“金匮阁总共九十八间雅舍,现有八十三位贵客。”
“每人每隔七日必须给家里写一封亲笔信,”
说着,他指向角落里一个正在颤抖着书写的青年,
“字迹潦草要重写,内容不合规矩要重写……”
姚佩瑶惊呼道,
“写信?就不怕他们在里面做手脚吗?”
高觉泰狞笑一声,
“嘿嘿,若是敢在信里做手脚——”
他抬手指向铁笼里某个断指的青年,那人正在用嘴咬着笔杆补写书信,指根处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上个月这个小子居然在信里写了首藏头诗,你猜怎么着?咱们当场掰断他六根手指,逼他蘸着自己的血把信重抄十遍。”
孙昊阳眯起眼睛,粗声问道:
“他们脖子上的铁环是何物?”
高觉泰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之色:
“大人好眼力!这可是咱们囚狱堂的独门秘器——'锁魂扣'。”
他凑近一个囚犯,粗暴地扯动铁环,那符文立刻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囚犯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既能防止他们逃跑,”
高觉泰欣赏着囚犯痛苦扭曲的表情,一边解释道,
“又能随时给予……适当的惩戒。”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铃。
轻轻一晃,整个大厅数十个铁环同时亮起红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地牢。
张凡突然抬手,指向大厅中央那座巨大的铁笼,问道:
“あれは何だ?”
孙昊阳立即翻译道:
“大人问,那个铁笼子是干什么用的?”
高觉泰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谄媚又得意的神色:
“大人英明!这也是咱们金匮阁一项精妙的设计。”
他故意提高声调,好让周围牢房里的人都能听见,
“专治那些家里应了赎金却拖延耍滑的。”
小蝶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却强装镇定,问道:
“那……若是对方实在交不出赎金呢?”
“这个嘛……”
高觉泰突然从铁笼缝隙中扯出一缕沾血的头发,在指间把玩着,
“总得给其他贵客立个规矩不是?先在里头住上半年,让大伙儿都好好看看……”
他踢了踢笼底锈迹斑斑的食槽,
“当然啦,这期间的伙食就得看心情了。”
笼顶垂下的铁链突然无风自动,碰撞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高觉泰不以为意地继续道:
“半年期满,若是还没个说法……”
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头顶,
“就送去红莲狱物尽其用。”
就在这时,笼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突然扑到栏杆前: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操你……”
话未说完,高觉泰手中的铜铃猛地一摇,老者脖颈上的锁魂扣顿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惨叫声响彻整个地牢。
见状,张凡等人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铁笼中老者的惨叫声仍在耳畔回荡,而高觉泰却依旧满脸堆笑,仿佛对眼前的痛苦视若无睹。
“几位大人,这边请——”
高觉泰搓着手,弓着腰在前引路,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在幽暗的地牢中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穿过狭窄的甬道,两侧牢房里的人影或蜷缩、或呆坐,一个个眼神空洞,像是早已放弃了挣扎。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忽然,小蝶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利箭般穿透铁栅栏——
只见昏暗的牢房里,一个清瘦的青年正斜倚在一张铺着锦缎的软榻上,约莫十**岁的年纪。
尽管身上的云纹锦衣早已破烂不堪,但那考究的针脚与暗绣仍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显贵。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脖颈,与其他囚徒不同,那里空空如也,不见锁魂扣那狰狞的金属枷锁。
只有几道旧伤横在裸露的皮肤外,像是岁月留下的残酷印记,却不见新添的伤痕。
“阿弟?!”
小蝶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那青年闻声抬头,眉目间依稀能够看出昔日的骄纵,只是被牢狱生活镀上了一层阴郁的暗色。
他猛地一怔,过了许久,才从声音中缓缓认出了经过精心伪装的小蝶。
随即,嘴角扯出个熟悉的、令小蝶恨得牙痒的痞笑:
“哟,这不是我那‘冰清玉洁’的姐姐吗?”
他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脚镣,
“怎么,终于想起来捞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小蝶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依旧玩世不恭的弟弟。
数月来的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荒唐的笑话。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弟弟重逢的场景,想象着他会痛哭流涕地忏悔,会紧紧抱住她诉说悔恨。
可如今,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上竟看不到半分悔意,只有令她心寒的满不在乎。
“你……”
她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竟让她感到一丝快意。
满腔的愤怒与失望在胸腔翻涌,她本想严厉训斥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可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凄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