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孙教授往沙发上一靠,嘴角带笑的看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反观,我则是完全被他这番新颖骇俗的理论给深深折服,忍不住连连赞叹。
“精妙,真是太精妙了,不可思议,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见我如此反应,孙教授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显然很是受用。
只见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晾水壶,先给兰老爷子的杯里蓄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从容而优雅。
“这算不上什么,纵贯古今,怪、妙、奇、诡之事数不胜数,古人才思,我等不过窥探尔尔。”
小口轻酌,孙教授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他刚刚说的那些只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
放下水杯,孙教授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夺天地造化,窃岁月轮回,古人真正厉害之处,便是懂得识取天机,巧窃造化之术。”
“不过,”说到这,孙教授眉眼一低,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术之用,也要看人,心善之人,以术施善,心恶之人,以术作恶!”
“记得,那是五十多年前了吧,我还是一名刚出学校的实习医生。”
“有次院里组织下乡救助义诊活动,我跟着一起到周边的村落为当地的村民们,免费体检、看病。”
“当时我们去的时候,恰巧赶上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小孩得了重病,急需我们救治。”
“由于情况紧急,我们不敢耽误,可等我们赶到那户人家,见到小孩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得的根本不是什么急症,而是已经被病拖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蜷缩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十一岁 ,接近一米五的身高,体重却不足四十斤!”孙教授用手比划着数字,声音有些低沉,仿佛那个可怜的孩子就出现在眼前。
“见此情况,我们院的医生对那孩子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可是最终结果,就是连这孩子具体得的什么病都没有检查出来!”
“当时院里一同前去的医生们都束手无策,唯独我用家学的医术,通过把脉、望诊判断出,那孩子是阳气衰退,失了‘魂精’的症状。”
“阳气衰退,失了魂精?”我疑惑皱眉,不解询问。
“没错,“正所谓,脉象如舟水上漂,轻按即来重按消,有力寒热邪在表,无力多因阳气消。”
“那孩子的脉象就正好与之对应,触之轻浮、孱弱,显然是阳气衰退导致的气血生化不足,不能将水谷精微转化为气血,这才致使身体失于濡养,虚热又消耗人体正气,从而日渐消瘦,极度虚弱。”
“而且,据我望那孩子的神、色、形、态,他眼窝深陷,眼仁杏黄,两眼无神,浑身瘫软,显然是肝里的‘魂精’出了问题。”
“肝开窍于目,魂精藏于肝,肝血,肾精,肝肾阴虚,精血不足,这才不能滋养眼睛,从而表现为两眼无神。”
“当时,我将看出的病症说于我们这次的领队,没曾想,他居然说我并没有用仪器检测,无法准确确定病因为由,勒令我不要与病人家属多说。”
“呵,现在想来,真是可悲,可笑,作为医生,我竟然已经无法凭借经验和医术去帮人看病了!”
“现在的医学,受西方影响,似乎不借助机器,就没法确诊看病,可这机器才出现多久?!”
“难道以前没有机器的时候,医者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束手无策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望闻问切、辨证施治,难道就成了过时的‘老古董’?!”
讲到这,孙教授豪迈的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置下,发出“啪”的一声。
“医学不该是冰冷仪器的堆砌,更该有人的温度和传承千年的智慧!”
慷慨激昂的话语,仿佛道尽了孙教授这么多年心中积蓄的不满。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孙教授继续说道。
“那天我们的领队以缺少设备、条件有限为由,草草告知那孩子父母,让其带着去大医院检查后再行医治,就随便搪塞了过去。”
“嘴上说的好听,是为孩子负责,实际当我说带上那孩子一并返程回院治疗的时候,他却告诉我说不要多管闲事。”
“那天回去后,我立马就向医院提交了辞职,第二天便带上药材独自开车又找回了那个村子。”
“通过我询问了解, 那孩子的病其实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据他的父母说,孩子小时候压根就没怎么病过,偶尔遇上个咳嗽、小感冒啥的,都是吃上药就好,皮实的很。”
“可是两年前他们突然发现,这孩子似乎变了,原本活泼好动的性格,变得木木讷讷的。”
“以前每逢休息,孩子都会在村里面疯玩,晚上叫也不回家,可是那段时间,孩子便极少出门,每天就在家待着,不是呆坐就是在床上躺着,整天无精打采的,看着很疲惫,而且食欲还很差。”
“当时他的父母还以为孩子转性了,可是直到学校打来电话让叫家长,他们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起因是学校老师说孩子在课上总是趴着睡觉,就和睡不醒一样。”
“刚开始孩子的父母也没当回事,只当是贪玩晚上睡太晚,白天上学不认真,还打了他一顿。”
“可后来他们在看到孩子日渐消瘦的身体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本来孩子的父母是想带他去县里面的大医院检查一下的,可是孩子的爷爷却以家里没钱,强烈反对。”
“最后迫于无奈,夫妻俩只得带孩子去了村里的卫生所,开了点山楂陈皮啥的,想着兴许开开胃就好了!”
“可是吃了一段时间,孩子不但不好,反而还更瘦了!”
“之后,由于各方面原因,那孩子的病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遇到我们。”
孙教授话说到这,兰老爷子不屑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哼,我看呐,想必那孩子的爷爷定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真是可怜这娃娃了,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份罪,遇上一自私自利的老畜生!”
兰老爷子似乎已经洞悉了事情的真相,他轻叹了口气,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看到他这个动作,我心里再熟悉不过——显然,兰老爷子这是烟瘾犯了,正在寻摸他的烟袋锅子。
然而,他现在身着的这件淡蓝色病服上下光溜溜的,连个口袋也没有。
最终什么也没有摸到的兰老爷子,只能无奈的搓了搓大腿来掩饰其失落。
“兰老说得对,那孩子其实真正的病因,就是他爷爷。”
听到孙教授证实了兰老爷子的话,不解的我赶忙出声询问。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