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天命之上 >  第五百六十三章 默契与决定

怎么看中土?

季觉不解,抬头看过去。

正午的阳光下,吕盈月肃然端坐,脸上那一丝和煦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罕见的郑重,等待回答。

“泥潭,地狱,战场,瘟疫,屠杀,坟墓。”

季觉想了一下,耸肩补充:“——联邦和帝国携手创造出的动乱之源。”

世界正中的大陆,昔日永恒帝国的最中心的地区,坐拥了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燃素产出和有色金属等等珍贵素材,面积是联邦和帝国加起来的两倍,偏偏人口不足联邦的五分之一。

全世界最穷奢极欲的富豪和最一无所有的穷鬼同享同样的天国,人造的天国和人造的地狱,最奢华的乐土和最贫乏的荒漠,都在那里……

或者说,那样的地方,无处不在,只是唯独在中土,未曾蒙上掩饰的面纱而已。

吕盈月了然,颔首再问:

“局势呢?”

“不明朗,但明显就已经是火药桶了吧?”

季觉摇头。

土地辽阔,却灾害横行,失去天元之序的土地之上,是货真价实的白鹿之世,无法地带。七八个松散的土邦,十五六座截然不同的城市,十几个宗教、习惯、血统甚至是贫富差距都大到不可思议的民族。

海量的奴隶和贱民沐浴黄沙,高高在上的祭祀和邦主们沐浴着阳光,无休的勾心斗角里,还有联邦火上浇油。

红邦的旧主死后,新王继位,国内人心浮动,偏偏世仇白邦再度崛起,决心复国。石邦早已经名存实亡,麾下的军阀们彼此斗争不休。铁邦苟且度日毫无存在感,沙邦流离失所各处裂解……

偏偏灾年将至。

天灾越来越活跃,城外的游牧民们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城里的贵胄们却半点活路都不给……

诸多邪教你方唱罢我登场,群魔乱舞,甚至被奉迎为圣者,接受供奉和信仰。

想到这里,季觉就忍不住叹息:“这幅鬼样子,什么时候爆炸都不奇怪。”

“确实。”吕映月赞同点头:“局势压抑到这种程度,各方都需要一场战争来进行发泄了。”

季觉一愣,有些怀疑耳朵:“不是说联邦想要维持稳定么?”

于是,吕盈月就笑起来了,反问:

“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季觉恍然,又沉默。

“名义上是维和,可实际上不过是又一轮的镇压而已,就像是在火药桶上面加一层铁壳子,然后刻上井字格一样。”

吕盈月轻叹着,摇头。

看似美好的平和与稳定,也不过是火上浇油。

恰如饮鸩止渴一般。

一时安稳,后患无穷。

联邦所做的,不过是在彻底乱起来之前,再从中土的收益之中啃一波大的,过个肥年而已。

可以预料,帝国也会紧随其后,抓紧时间掠夺自身利益。

“战争必然会打响的,季觉。”

吕盈月缓缓说道:“搞不好,这一次的规模,就要无法控制了……”

季觉忍不住摇头。

说到底,战争这种的东西,哪里有可控一说呢?无非就是点起火焰的时候,会不会烧到自己罢了。

只是,无法控制?

这是对谁而言呢?身处局内的人不可能自控,可局外的人……

季觉心思电转,旋即震惊:

“联邦会参战?”

毕竟几十年以来,联邦和帝国之间的摩擦都是以各种形式的代理人战争进行,作为天元双极,两边彼此都克制着彼此碰撞的冲动,而是在各种协议和威慑所达成的对等状况之下的代打,亦或者暗中的小范围的摩擦。

这一场冷战延续了几十年之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却没有想到,会有忽然下场的一天!

可为什么?

如今联邦内部还算稳定,虽然各方矛盾冲突愈演愈烈,可还没有到了内压庞大到必须要通过战争才能够排解的程度。

帝国也是同样,相比起庞大的体量来,只不过死了个皇帝而已,根本不算事儿,况且这不是还没死么?

为什么会忽然之间演变成战争的程度?

“唔?我有这么说么?”吕盈月仿佛没听明白,神情依旧风轻云淡,“或许是你想多了吧,季觉。

联邦家大业大,即便是失去了中土和千岛,也尽可自足,还有什么需要需求于外呢?”

“您教训的是,是我想岔了。”

季觉低下头,诚恳致谢。

自己想多了。或许呢,可吕盈月是什么人?真要是不该说的话,说梦话的时候都不会说漏嘴,十个心枢加起来都掏不出半个词来,为何又会来暗示自己?

无非是不可能公然宣之于口而已。

就好像她的反问一般,联邦家大业大,产出繁多,哪怕没了中土和千岛也可以自给自足,又为什么会如此饥渴的发动战争?之前是各种规则限制之下的压榨和巧取,现在要改做明抢了。

图什么?

对于天元而言,牺牲内部的稳定度来换取一时的收益,明显是不可取的,战争一旦开打,秩序内的一切都有可能天翻地覆……除非,内部出现了某个缺口?

可什么样的缺口能庞大到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却又迫切到无法坐视不理?

诸多杂乱的猜测从季觉心头浮现,又迅速消散。

短暂的寂静里,季觉重归平静。

中城太远了。

季觉这辈子都没去过,更别提猜测那些高官显贵们的想法,至于改变,更是妄想。

天元之强,在于类聚,一旦完成统合,那么一切阻拦的个体连尘埃都算不上,吹口气都能碾成粉碎。

如今的他,只能尽量的多做准备。

就好像……等等……

他抬起头来,恍然的看向了吕盈月:要做准备的,不只是自己!

“有时候,真不知道太聪明是好是坏。”吕盈月仿佛明白了什么,轻叹,感慨:“聪明小孩儿可不招人喜欢。”

季觉自嘲一笑,“没办法,从小讨嫌到大,习惯了。”

即便是什么都没有说,可两人之间,已经有所默契。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做个工匠是好事儿,专心做研究,不问身外之物,去了哪里都是最受欢迎的人,却没想到,你连做个工匠都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吕盈月摇头感慨,欲言又止,忽然换了话题:“接下来,海潮军工,会进行新一轮的扩张。”

“需要我配合什么?”季觉问。

“不需要,一个工匠,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这是你老师的事情。”

说到这里,吕盈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真要帮忙的话,就什么都别做就好,至少别闲着没事儿往许朝先身上瞄……那老东西胆子是真的不大,本来就丢人,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振作了点,被你玩坏了怎么办?”

季觉尴尬沉默。

“看看这个吧。”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份文件推过来。

季觉刚拿在手里,就看到了最上面的机密章,国家级机密,理论上来说,季觉这种体制边缘打擦边的家伙别说看,光是想想都有罪。

触碰的瞬间恐怕就被保密局发现了。

而就在吕盈月的办公室里,保密章却未曾被触发,沉寂如初。

文件并不长,但内容却令人浑身汗流浃背。

为了应对日益激烈的国际局势云云,一大堆废话之后,诸多论证,提出了一点——修建一座新的港口和驻军基地,并且,承担利维坦舰队的维护和新型战船的建造工作……

作为联邦的最顶级战略级威慑,利维坦的存在可以说就是联邦之毁灭的代表。整个舰队全都是投入了不知道多少资金和物力,在历代的维护之下逐步完成的战争兵器。

其维护工作也不是一般的船舶能够胜任的。

而建造这样的港口和基地,所需要倾注的资源……季觉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他刚刚赚到的那点,对比起来连九牛之中的一个细胞都快够不上。

联邦太大了,大到一旦统合起来之后,就会化为货真价实的怪物。一旦这样的怪物感受到了饥渴时,所要吞吃掉的祭品也会庞大到世界无法承受。

而这样的港口和基地的建造,已经提上了日程。

那么……

联想到吕盈月说海潮军工即将扩张,也就是说——

季觉恍然:“选址已经开始了么?”

“明白了么,季觉,稳定对我们来说是有意义的,而且至关重要。”吕盈月缓缓点头:“或许战争将要爆发,但不可以是现在,至少在港口和维护基地完成之前,不行。”

海州并不是唯一的选择,联邦的海岸线足够的长,而且可选的地方太多了。

而相比起仅仅只是占据了地利的海州来,其他的区域的竞争力同样不弱,其中最强的竞争者,毫无疑问就是经济实力位居联邦第二的四座直辖之一的东城。

位置的便利又如何?

仅仅也只是位置而已,而且,局势一旦变化,优势也将变为劣势,最为靠近中土,同样就意味着最先接受打击,甚至连纵深和防御能力都没有。

诚然,从进攻的角度来说,海州是最好的选择,但最好的不意味最合适……所谓的政治就是这么扯淡的东西,只看立场和屁股,不看是否对错。

如果中城的纷争之中,胜出的是荒州,搞不好驻军基地能直接盖在冰天雪地里呢。

而一旦中土局势变化,摩擦加剧,就会有更多的人会倾向于利维坦维护基地搬到更加腹地的东城。

故此,海州才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沉没成本’!

而利维坦维护基地的选址和施工一旦开始,那么受益的将会是整个海州,届时,海州和军部之间的关系也会再次加深,而有了维护基地的存在,在联邦内的话语权自然也水涨船高。

同那样足够一州之人鸡犬升天的狂风比起来,相比之下,季觉这会儿的风口甚至连微风都算不上!

如果从功利的角度来说,所有人里,提升获益最大的,恰恰是季觉自己!

这一波风口一旦到来,瞬间赚到盆满钵满的,是手里渐渐掌控了小半个荒野秩序和无数垃圾佬人力的新泉!

故此,和平是必须的,稳定是必须的,饮鸩止渴也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季觉忽然心中一动。

“不如我去好咯。”他忽然说。

“嗯?”

“既然镇暴猫是交付给军部的产品,作用在维和地区,那我作为海潮军工的代理前往中土提供协助和维护,也合情合理吧?”

季觉缓缓说道:“倘若局势有所动荡的话,多少也算帮得上忙呢。”

“好啊。”

吕盈月缓缓点头:“那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个节骨眼上,你的身份,说不定会变成很多人的眼中钉呢?”

“啊?”

季觉呆滞。

不是震惊于吕盈月所说的后果和危险,而是震惊于,她就这么答应了?

毕竟季觉自己都不信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走到哪里炸到哪里真的一点都不离谱。

原本中土就已经是火药桶了,季觉去了万一不小心摩擦点火花出来,搞不好原地升天都有可能!

况且,看看此刻吕盈月孺子可教的神情,季觉顿时恍然:“您该不会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吧?”

“你不一直对中土挺感兴趣么?机会来了,去看看,也挺好。”

吕盈月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记得你之前还悬赏过狼吧?是拉力赛的时候遇到了感兴趣么?

听说最近不少白邦余孽都在中土露头了,说不定能抓到几只做研究。”

“……确实。”

季觉沉默了片刻,郑重点头:“您说的没错,工匠就爱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

“那就去吧,你的工牌在这里,从今天开始起,你就是海潮军工研发部的副主任了,嗯,这种和军方密切合作的项目,基本上也都是带着军衔的,不过军部的规矩比较严,只能暂时给你一个少校的虚衔。”

吕盈月再度拿出了一迭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推过来:“年轻人出门看看也好,中土虽然严酷,也能锻炼人。

唯独有一点……”

她停顿了一下,严肃郑重的神情忽然消散了,只留下舒展的微笑。

“注意安全吧。”

她说,“早去早回。”

“明白。”

季觉点头,起身道别离去。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再说其他的什么,或许有太多的话没必要诉诸于口。

她究竟是否察觉了自己的目的?亦或者,察觉到了什么程度呢……但那些都不重要,在相同的默契浮现在胸臆之间的时候,其余的就无需再分说。

午后的阳光下,季觉抬起头,看向远方海岸上泛起的浪花。

许久,感慨一叹。

本以为都能够独当一面了,结果,还在被照顾啊。

.

“嗯,我知道了。”

电话里的叶限淡然如故,明显早就已经得到了知会:“要去就去,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走,难道还要带上我这个做老师的不成?

真记挂我就带点素材回来,别每次来工坊都白吃白拿。”

“啊这,好的。”

季觉擦着汗,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忙音,无可奈何的一叹。

知子莫若父,当老师的,哪里还能不清楚季觉这狗东西,在他张开狗嘴之前就先给他捏住了。

本来还想要痛哭流涕说中土多危险,请老师赐个保命的法宝下来了。

可惜,没有。

那就只能自己再想想办法了。

“中土?”

保安亭里抠脚晒太阳的陆峰抬头,一脸不解:“闲着没事儿往粪坑里跳什么?你没活够吗?”

“这么糟糕么?”季觉震惊。

“当大头兵的话,其实也还好,毕竟一般真打仗也轮不到你,不过你是军工代表过去,是吧?”

“嗯,差不多。”

“那就准备坐土飞机头等舱吧。”陆峰翻了个白眼:“中土死的最多的,就是雇佣兵,然后就是你这样的军工代表……从联邦到帝国,那边的军工企业都特么卷疯了。一个赛一个的军阀,做事儿一个比一个霸道,铲除同行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离谱。

不过,既然你下定决心那就放心去吧,遇到事情可以报我的名字。”

“有用么?”季觉震惊。

“有用个卵!”

陆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运气好,遇到我仇人的话,可以让你死得更难看点。”

“没关系。”季觉咧嘴:“我会拖你一起垫背的。”

“滚滚滚,别烦我。”

陆峰没好气儿的摆手:“好好的日子不过,往粪坑里跳……你们这些工匠,真是脑子里有坑。”

“那就麻烦你看家咯。”

季觉微笑着摆手:“东西都在家里放着,地下室你按指纹就行,必要的话,里面的东西随便用。”

“嘿,这还差不多。”

陆峰呲着大牙,咧嘴笑起来。

等季觉走了之后,才躺回靠椅上,手里继续刷起了短视频,可视线却未曾在那些穿着很少布的小姐姐身上停留。

走神了。

人就是贱出来的。

明明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可一听到老情人的名字之后,后脑勺的装甲接口就开始发痒……

“中土?”

他轻声呢喃,按掉屏幕,凝视着漆黑中自己的模糊倒影,自嘲一笑,闭上了眼睛,无声一叹:

“中土啊……

真他嘛了个比的是个沟施好地方。”

“啊,我大概明白了。”

幽暗冰冷的地下,岩层的最深处,容器之中的闪光明灭:“简单来说,您要在您卑微的工具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将它孤独的丢弃在偏远的地下之后,去另寻新欢,放浪形骸了是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季觉点头,手中不停,接续着那些繁复的灵质回路,唏嘘感慨着:“没用的工具看来只能被抛弃了呢,真可怜。”

“没关系,工具就是工具,工具会永远忠诚与您的,先生。”

伊西丝平静的保证道:“等您不知死活的把自己浪死在外面之后,我会为你发送讣告和葬礼邀请函的。

尸体您喜欢火化还是土葬?

唔,如果能留有全尸的话……”

“死都死了,都无所谓吧?”

季觉想了一下,无所谓的耸肩:“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呗。”

“那可太好了。”伊西丝衷心的恳请道:“那请您务必死的完整一些,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一定一定!”

季觉点头保证,后退了一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太热了。

普纳班图的地面之下,远低于海平面的深邃地井的最深处,一片闷热,可寂静之中,却仿佛能够听到无数细碎的声音。

仿佛岩石低语,水流歌唱。

丝丝缕缕的幻光从地层最深处那一条隆起的地脉之上显现,游走,扩散,去往了更远处季觉看不到的地方。

千丝万缕的灵质回路和无以计数的素材已经分门别类的植入了自己的位置之上,汇聚在正中心的容器之中,构成整体。

最后,珍而重之的所固定的,是从楼家换来的升势脂和定均之础。如是,定灵赋格的秘仪,已经准备就绪。

就在气体炼金术的衔接之下,伊西丝即将植入整个地脉之中,以无穷物质之精髓,完成最后的灵体蜕变。

作为秘仪的主体,维持整个蜕变的载体,所采用的是从水银的工坊中所得来的最珍贵的收获——曾经整个裂界的控制中枢,那一枚圣贤亲自进行炼成的,足足有四十一公斤的以太结晶。

而在那之前……

季觉深吸了一口气,拔出骨刀,反手,贯入了自己的身躯之中,不只是血肉之躯,乃至灵魂的最深处。

甚至,触及了那一层层覆盖了血肉和灵魂的复杂矩阵。

自正中,最核心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分出了最完整的一枝——在机械降神的控制之下,无视了吞噬意识和灵魂的痛楚,将自我和灵魂再一次的割裂,分裂出最核心的碎片和矩阵之枝。

在那一缕晶莹剔透的灵质之中,丝丝银色的幻光舞动着。

非攻之精髓!

就这样,随着季觉的手指松脱,飘飞在空中,如活物一般的翱翔着,最后,在秘仪的引导之下,投入了伊西丝的闪光之中。

融为一体无分彼此。

接下来,在漫长的蜕变之中,随着气体、固体和流体炼金术的三相结合,逐步抽取地脉,完成物质和灵质的结合,自上善之中定灵赋格之后,就可以完成最彻底的重生和再造。

“睡一觉吧,伊西丝。”

季觉微微一笑:“醒来之后,就是矩阵圣物了。”

“太好了,先生。”

渐渐沉寂的闪光里,传来了仿佛欢呼一般的声音:“我已经等不及和您一起去屠杀愚蠢的人类了!”

“记得留一半。”

季觉严肃提醒,“将来咱们还要统治世界呢。”

于是,伊西丝也笑了起来。

“那就,如您所愿。”

季觉伸手,牵引着周围的物质,缓缓聚拢,最后一线彻底封闭之下,最后道别:“晚安,伊西丝。”

灵质的闪光渐渐沉寂。

平静又安详的沉入了黑暗的最深处。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不感觉怅然和迷茫了,而是,感受到了一丝未曾有过的期待和更多无法说清和道明的东西……

或许,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可说些什么才好呢。

她再一次的,看向了那一张近在咫尺的笑脸,在黑暗将自己彻底吞没之前。

就好像,终于明白了一般。

“明天见,先生。”

伊西丝,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