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谢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上,拿着手机一本一本地搜索汪栎从日本带回来的日文书翻译成中文都是什么名字。
其实他有中文版的书名,只是对不上哪本是哪本。
大概是因为知道翻译这些书是粟春雨的人生理想之一,连带着他再看这些明码标价的书籍也变得神圣了几分。
不知情的江一诚和汪栎自然无法理解他小心翼翼的爱护行为,尤其是自他拿到那一堆书之后,连口也懒得开了。
哦,忘了说,由于没能把言谢留下来,汪栎干脆跟着他和江一诚一道回了沅城。此时,汪栎就坐在驾驶座上担任此行的司机师傅。
他是不清楚那十几二十本日文书对言谢而言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啦,因为现在只要稍微回想一下,他便能察觉出这其中的不一般。毕竟,言谢有的是渠道买到这些书,而他没通过其他的方式购买,反而要让在日本旅游的自己亲力亲为,汪栎觉得他就是再蠢,也该体味到言谢对其的重视程度了。
反正他已经第一时间收到钱,也隐约猜到这是要送人的东西,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事情后续的发展跟自己都没甚关系了。
汪栎自觉地收起心底残留的那点好奇心,继续专心开他的车。
但架不住江一诚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潜质。
从后视镜中把言谢一切的行为都收入眼底后,江一诚诚心发问:“言二,你说你也看不懂日文,买那么多原版书做什么呢?”
言谢查完最后一本书的中文名后,调出粟春雨的微信来,给她发了条消息,内容是问她想不想要礼物。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她的回复,他才掀起眼皮,透过车里的后视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江一诚,吐出两个字:“送人。”
江一诚闻言,迅速在脑海里把他和言谢共同的朋友圈搜索了一遍,没发现有人是学日语的,于是对他买书“送人”的说法持怀疑态度。“拉倒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看得懂日文书的朋友?”
言谢把书分三排整整齐齐地在座位上摞起来,嘴角的笑意蔓延到眼角,薄唇轻启:“你认识。”
“我认识?我没有学日语的……咦?”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什么,满脸不可置信地试探:“粟春雨么?”
“嗯,你说对了。”言谢点点头,“她现在是出版社签约的一名译作家,李明义有跟你提过吧。”
岂止提过,李明义简直是恨不得把粟春雨翻译出版的读物当成圣书一般放在他们这等学渣面前让他们前来观摩学习。不过江一诚因为工作比较忙,把这茬给忘了。
但是,“你这殷勤献的太有心机了吧?”他嘿嘿笑着,“你就不怕一腔深情错付?”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
汪栎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谢爷你让我买的这些书,其实是为了追女人?”难怪当时让他买书的时候那么强势,原来是要靠这些书去讨人家欢心,以此刷足自己的存在感,这可比送什么项链啊口红更加有创意。最关键的是,投其所好。
不过,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什么来着……汪栎拼命在脑海里回忆,突然顿住。他侧过头看了眼江一诚,不太确定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
江一诚:“粟春雨啊。跟你说,那可是我高中时代的偶像。”
汪栎:“确定是粟春雨?”
“怎么?你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人家,就是觉得名字有点熟。”他的确不认识,可这不代表他没见过这个名字。
江一诚理所当然地以为当年沅南实验中学同时考出了两位省状元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尤其是邻省。他自豪道:“也是,毕竟粟春雨是我们高考那年的省文科状元。”
汪栎:“……”难怪在大学的时候他谁也看不上。
汪栎下意识地看了后视镜一眼,只见后座上的男人剑眉星目,五官轮廓在阳光的照射下精致绝伦。男人嘴角上扬,眼睛微微眯起,浑身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芒中,像冬日的暖阳一样温柔。
他想起叶泽磊的话:“像言谢这么出色的人,他不谈恋爱,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不想谈,二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你觉得他是哪种?”
如果说,之前汪栎选择的是第一种,那么现在,他会毫不犹豫地改成第二种。因为认识言谢这么多年,他从未看到过他露出此时此刻的表情。
从来没有。
“学霸类型的女的,是不是不好追?”尤其是像粟春雨这种学霸。汪栎突发奇想地问。
这个问题江一诚至今没有什么太大的发言权,因为他追女生只看感觉。所谓的看感觉等于看外貌。
“那你要问问谢爷了。”
就在二人津津有味地讨论着粟春雨的时候,言谢收到了她回复的微信消息。
粟春雨:【不用给我带礼物了。你就是我的礼物。】
粟春雨:【是不是很感动?】
粟春雨:【还有更值得感动的呢。】
粟春雨:【图片】
言谢点开图片,发现背景是沅城南站的东广场。沅城南站,就是沅城高铁站。
粟春雨:【我开车过来的哦。】
言谢从最后这句话上听出了一种骄傲自豪的情绪,像是在向他邀功,顿时哭笑不得。不感动是假的,但是:【粟粟,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退票了?】
他发完这句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粟春雨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今天不回来了么?”语气有些急,情绪有些低落。
言谢怪自己没把话说清楚,连忙解释:“回,已经在路上了。因为刚好在浏城遇到了江一诚,所以坐他的车一起回来。”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松了口气,“还以为你有事耽误,回不来了呢。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沅城呀?”
按原定坐高铁的时间,到沅城应该是傍晚六点半左右,现在嘛,顺利的话,也要晚上七点去了。
他没有隐瞒:“应该下午七点左右能到。”
“那……”
“你在家等我,我到时候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车内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最后是江一诚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猜测:“粟春雨打来的?”
言谢慵懒地往身后一靠,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置于脑后,似笑非笑地与转身问话的江一诚对视上,他慢条斯理地启唇:“我是不是一直没告诉你,粟春雨现在是我女朋友?”
“什么?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你交女朋友了?”
两道错愕的声音同时在车厢内炸起,威力不啻于在平静的古井里投下一枚石子,掀起的波纹久久不能散去。
掀起波澜的人却忽的正色道:“所以麻烦你们在我面前讨论我女朋友的时候,稍微顾虑一下我这个正牌男友的感受。”
言谢是什么感受江一诚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挺激动的。
到沅城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二十来分钟,几乎与言谢告知粟春雨的那趟高铁到达时间无异。
他让江一诚把车开到看云台,自己则打电话给粟春雨。
五分钟后,粟春雨穿着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出现在巷子口,左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
她身量不矮,又四肢纤细,标准的鹅蛋脸,长发束在脑后,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活力四射。还未等言谢推开车门下车,她便朝车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她么?是她么?”借着落日的余晖,汪栎看清了那张明丽的脸,一时比言谢还激动。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亦不需要人来回答,因为言谢已经推开车门,跨着大步走向了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的推测。
或许是知道车里还有其他人在,粟春雨不如上次那般主动扑进他的怀里,只矜持地凝视着他,说了句“你回来了呀。”
言谢似乎也有所顾忌,压抑在心底的思念之情因此刻终于见到真人,而缓解了几分。他没敢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做什么出格之举,只捏捏她白皙的脸庞,含笑说了句“是啊,我回来了”,而后牵起她的手,把人领到了车旁。
未等言谢出言做介绍,副驾驶座上趴着看好戏的汪栎便主动打起了招呼:“哈喽。”
“你好。”粟春雨微笑着冲对方点点头,偏头的一瞬间恰巧看到并排坐在驾驶座上的江一诚歪着脑袋对自己招手,一张褪去青涩稚嫩的俊脸上爬满了狡黠的笑。
“偶像,好久不见啊。”他说,依旧是熟稔无比的语气,一如当年在沅南的每一次打招呼。
江一诚属于天生的自来熟,即便多年未见,粟春雨对他的感受一如往昔一样,无比的轻松自在,现在还多了一份重逢的惊喜。她露出真诚的笑容,语气不自觉地亲切几分:“好久不见呀。”
一旁的言谢替她拉开车后座的门,轻声叮嘱:“先上车,等会儿再叙旧。”
“哦,好。”
粟春雨探身进入车里,灯光暧昧不清,后座上整齐地堆着很多书,她匆忙扫了一眼,并未看仔细,便往最里面坐好,给言谢腾出位置。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的汪栎再次主动搭讪:“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汪栎,三点水的汪,木乐栎,是言谢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转身朝她伸出右手,俊脸上堆着熟络的笑。
粟春雨笑笑,正伸手要说话,视野范围内落下一片阴影,“啪”的一声,刚矮身坐进车里的言谢,半分不客气地将汪栎伸出的右手拍了回去,“转回去。”
汪栎的手掌一麻,嘶了声,不满地冲他嚷道:“我去,谢爷你过分了啊,我做什么了你就打我?”
言谢淡淡瞄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身旁那堆书往外挪了挪。“你管这叫打?那看来你的打挨少了。”
汪栎一时语塞,瞪了对方一眼,“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说着,他变脸似的,又笑嘻嘻地继续和粟春雨说话:“久仰久仰,终于见到本人了。”
原本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粟春雨还有些微的不适应与羞赧,听到后半句已经变为错愕:“你知道我?”
江一诚边系安全带边搭腔:“他见美女都这样说,偶像,你别理他,这人脑子有毛病。”
“我去你的吧,你才有病!”
见两人关系不似一般熟稔,粟春雨凑到言谢身边小声询问:“汪栎不是你的大学同学么?”
言谢附耳倾听,解释道:“江一诚毕业之后在BJ实习,他在我们宿舍借住过一段时间。”
她恍然大悟,“难怪呢,感觉他们看起来才像一个宿舍的。”
他笑:“正常,两个聒噪的人,总有我们难以理解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