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或尖锐、或雄浑、或凄厉、或暴戾的剑鸣声,从大地深处,从虚空之中,从每一道残留的剑意里爆发出来!
这股剑意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灵魂、崩碎山岳的恐怖剑音洪流!
整个剑冢戈壁——活了!
沉睡亿万载的剑之意志,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它们在咆哮,在共鸣,在疯狂地宣泄着沉寂了太久的锋芒与死意!
赤色的大地剧烈震颤,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天空的铅灰色云层被无形的剑气搅动、撕裂,露出后面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虚空!
大殿内,苏萱蘅站起身看着天空露出诡异笑容,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轻喃道:“结果了,下一次遇到,你是不是就成熟了呢~”
剑冢中,恐怖的剑音洪流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凌无雪的识海!
无数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剑意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心神!
凝霜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上的幽蓝光芒明灭不定!她体表的冰晶护罩寸寸碎裂!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瞬间在空中冻结成猩红的冰晶。
凌无雪眼前发黑,双耳轰鸣,七窍都渗出血丝!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万剑齐鸣的恐怖意志撕成碎片!
“呃啊……”她
发出痛苦的嘶鸣,只能凭借最后的本能,死死握住凝霜剑,将体内残存的、源自九阴绝脉和冰灵根的所有寒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一层厚厚的玄冰瞬间将她整个人冻结在内,形成一个巨大的冰茧!试图隔绝那恐怖的灵魂冲击!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玄冰之茧在狂暴的剑意冲击下,跟纸糊一般脆弱,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就在冰茧即将彻底崩溃、凌无雪的意识也要被剑意洪流彻底淹没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降临了
不是威压,不是力量
是“存在”本身
如同大陆诞生之初的奇点,如同万物归墟后的终点。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凌驾于万剑喧嚣之上的……寂灭之意。
万剑的齐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沸腾的剑意戈壁瞬间凝固!翻涌的杀伐之气僵在半空!
撕裂虚云的剑气消散无踪!所有的狂暴、混乱、喧嚣,都在这一瞬间被绝对的死寂所取代、所吞噬!
时间与空间仿佛被冻结。
一道模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凌无雪那布满裂痕的玄冰之茧前方。
他仿佛由最深沉的黑暗与最纯粹的虚无凝聚而成,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种“存在”的概念。
周身没有任何光芒,却比任何黑暗都要深邃,吞噬着一切靠近的光线、声音、乃至……生机。
他的目光,或者说他存在的“焦点”,落在了冰茧中那个濒临崩溃的身影上。
冰茧中的凌无雪,在万剑齐鸣被强行掐灭的瞬间,意识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她透过布满裂痕的玄冰,模糊地“看”到了这个无法名状的存在。
灵魂深处传来无法抑制的战栗,那是一种低维生命面对高维存在时本能的恐惧与渺小感。
但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她体内那新生的冰灵根,以及运转的《九幽寒溟剑诀》残篇心法,在感受到这寂灭气息的瞬间,竟如同朝拜君王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跃与……臣服!
那模糊的存在似乎“注视”了她一瞬,没有声音。没有神念波动。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寂灭与冰寒本源奥义的意念洪流,
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寒流,无视了玄冰之茧的阻隔,直接灌入了凌无雪的识海深处!
轰——!!!
凌无雪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冰河的核心!无数玄奥、冰冷、蕴含着万物凋零、时空冻结、灵魂永寂真意的符文、图录、剑招轨迹,如同决堤的冰河,蛮横地烙印在她的灵魂之上!
那正是《九幽寒溟剑诀》缺失的核心部分!远比她之前得到的残篇更加深奥、更加霸道、也更加……冰冷无情!
剧痛!仿佛灵魂被亿万根冰锥反复穿刺、冻结、再碾碎的剧痛!比洗灵丹改造灵根时的痛苦更甚百倍!
这不仅是知识的灌输,更是一种意志的强行烙印!要将那寂灭的意境,彻底融入她的生命本源!
冰茧彻底崩碎!凌无雪的身体暴露在死寂的空气中,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诡异的黑色冰晶,如同瓷器裂开无数细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呃……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她的瞳孔扩散,意识在剧痛和那浩瀚寂灭意境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被这寂灭传承同化为冰雕的刹那,那道模糊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散了。
连同那笼罩整个剑冢的绝对死寂,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万剑的残留意念似乎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重新归于沉寂。
戈壁恢复了它亘古的荒凉与安静,只有大地上新增的无数裂痕,证明着方才那毁天灭地般的万剑齐鸣和寂灭降临。
噗通。
凌无雪直挺挺地倒在了赤色的沙地上,身体表面覆盖着不断蔓延又不断崩裂的黑色冰晶。
她双目空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意识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暗。
只有灵魂深处,那篇完整的、散发着无尽寒意的《九幽寒溟剑诀》,如同永恒的烙印,冰冷地存在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刺骨的寒意将凌无雪从昏迷中冻醒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剑冢那死寂的天空和荒凉的戈壁。
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经脉中空空荡荡,灵力近乎枯竭。
但奇异的是,灵魂深处那篇《九幽寒溟剑诀》却无比清晰,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仿佛与她的冰灵根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她挣扎着坐起身,体表的黑色冰晶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露出下面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
检查自身,除了灵力耗尽和灵魂深处的疲惫,竟没有留下不可逆的损伤。
那寂灭传承的烙印过程虽然痛苦至极,却似乎精准地避开了摧毁她的极限。
是巧合?还是……那恐怖存在的精准控制?
她不敢深想,她怕……
算了……
凌无雪扶着旁边一块冰冷的怪石站起,环顾四周,剑冢死寂依旧,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只是幻觉
唯有不远处沙地上,那柄引发一切的残破古剑,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
剑身上的幽暗之色褪去,变成了一截真正的、腐朽不堪的凡铁,一阵风吹过,便化作了细碎的铁锈尘埃,消散无踪。
引路人……或者说是引剑之物,完成了它的使命。
凌无雪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每一步都牵动着虚弱的身体和灵魂的疲惫。
当她终于走出那道吞噬光线的裂隙,重新踏上玄铁索桥时,刺目的天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白袍使者如同雕塑般,依旧立在桥头,仿佛从未移动过。
“尊上法旨,传功已成。随吾去祭剑堂,重测灵根,录入内门玉碟。”使者的声音依旧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凌无雪沉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体内冰灵根在接触到外界灵气后,自发地开始缓慢吸纳,滋养着枯竭的经脉。
新得的《九幽寒溟剑诀》心法在意识中流转,带来一种强大却冰冷的疏离感。
祭剑堂,位于内门核心区域,紧邻着藏经阁,庄严肃穆,供奉着九霄剑宗历代先贤的剑意牌位。
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一种无形的、沉淀了岁月的锋锐之气
渡峰之上,光阴如同冻结的冰河,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二十六年。
凌无雪盘膝坐在渡峰深处一座天然形成的玄冰洞窟之中。
洞窟四壁光滑如镜,折射着幽冷的微光,那是万年玄冰自身散发的寒意凝结成的光晕。
空气死寂,连尘埃都似乎被永恒地冻结,唯有她体内运转《九幽寒溟剑诀》时,精纯到极致的冰寒灵力在经脉中奔流,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河暗涌般的低沉嗡鸣。
她的面容比二十六年前更加清冷,如同冰雕玉琢,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深处,沉淀着一种历经磨砺的深邃寒光。
曾经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质地奇异的冰蓝色道袍
袍服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料子本身在幽暗环境中流转着极淡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纹。
这身道袍与整个渡峰的环境完美契合,散发着同样的寂灭气息。
二十六年,她几乎未曾离开过这座玄冰洞窟,更未曾踏出渡峰一步。
所有的修炼资源——蕴含精纯寒气的“玄冰髓”,能稳固神魂、抵御寂灭之意侵蚀的“定魂玉液”,以及一些她叫不上名字、却蕴含着恐怖寒能的天材地宝
皆由那位如同幽灵般的白袍使者定时送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洞窟入口的石台上。
独孤绝从未现身,仿佛那日在剑冢的传功,便是他唯一的垂青。
整个渡峰,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无处不在、试图同化她的寂灭剑意。
在这里修炼,既是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亦是步步惊心的灵魂囚笼。
《九幽寒溟剑诀》的修炼,艰难远超想象,每一个周天的运转,都伴随着灵魂被冰锥穿刺般的剧痛。
那寂灭的意境如同附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意识,试图将她同化为这死寂峰峦的一部分。
她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边汲取着这寂灭之力带来的恐怖力量,一边死死守住心神最后一点属于“凌无雪”的微光。
修为在寂灭寒气的冲刷下,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精进。
筑基中期,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水到渠成,瓶颈仿佛不存在,每一次冲击都势如破竹,代价是灵魂承受的撕裂感越来越强,意识在寂灭寒潮中沉浮的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三年前。
那并非一个寻常的日子。渡峰之上,只有永恒的灰暗。但凌无雪体内的灵力,在《九幽寒溟剑诀》的推动下,已如蓄满的冰海,达到了筑基期的极致,直指那层无形的壁垒。
金丹劫,悄然而至。
没有天象预警,没有雷云汇聚,在这隔绝于世的渡峰之上,劫数以一种更契合寂灭之道的方式降临——心魔劫与寂灭寒劫的双重绞杀!
当她运转心法,尝试凝聚金丹雏形的刹那,整个渡峰沉寂的寂灭剑意仿佛被彻底点燃!
如同亿万柄无形的、缠绕着死寂之意的寒冰利剑,从四面八方、从虚空之中、从大地深处,疯狂地刺入她的识海和丹田!
识海中,幻象丛生。青石城的泥泞,寒窑的冰冷,周莽等人的狞笑,林霜师姐掌心转瞬即逝的暖意……画面破碎扭曲
……
最终定格在苏萱蘅风雪中那张娇艳的笑脸,和升龙台上舔舐着指尖、眼神贪婪的剪影!
幻象中的苏萱蘅,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仿佛要将她一口吞噬!
与此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冰冷的绝望感弥漫开来,如同毒藤缠绕心脏,不断低语:放弃吧,融入寂灭,才是归宿……
不!
不能放弃,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一定不能放弃!!!
丹田气海内,狂暴的寂灭寒气失去控制,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冲击着脆弱的丹田壁障!
试图在她凝聚金丹之前,将她由内而外彻底冻结、粉碎!
外有心魔噬魂,内有寒劫碎体!
凌无雪盘坐的玄冰地面,以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痕!
覆盖她身体的冰蓝色道袍无风自动,表面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