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弓成虾米的男人强行竖直身体,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着三人扑来。
三人距离本就不远,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人反应。
男人恨毒了那个踹他的男孩。
要不是男孩使诈,他此时说不定已经拿了钱走路,轻轻松松,没有任何麻烦。
可男孩却假意被他擒住,然后趁他不备,踹他命根子。
可恶!
实在是可恶!
简直该死啊!
男人恶狠狠盯着男孩后背,手中匕首毫不留情的朝着男孩的后腰处扎入。
一切发生得太快。
子衡背对着男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胳膊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然后毫无防备的一个踉跄跌落在地。
紧接着,陆珊阿姨尖叫。
子衡猛的回头去看,顿时瞳孔放大。
只见陆露正低垂着脑袋,看着她自己腹部。
那里鲜血流出,明黄色的裙子已经被染红一片。
“露露!露露!”陆珊尖叫两声,随即瞪着红扑扑的眼睛如一头凶猛的豺狼扑向男人。
男人始料未及,还愣神于自己扎错人了。
下一瞬,他被扑倒,耳朵很快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陆珊死死咬住男人的耳朵,嘴里发出绝望又沉闷的呜呜声响。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谁也别活了!
陆珊此时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她知道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她知道所有的美好都破碎了。
她可以再度跌回地狱里,但她不能再让这个恶魔存活于人世间。
男人使劲爆捶她的脑袋,可不管他怎么捶,陆珊都是死死咬着他的耳朵不松口。
与此同时,露露的身体已经发软。
子衡第一时间爬起身扑向陆露,在她倒下的一瞬间将她抱在怀里。
原本明亮的眼睛不受控制的颤动变红,然后湿润一片:
“露露,露露你还好吗?”
他一边呼唤,一边定定看着怀中比他瘦弱许多的小小身影。
这身影比同龄人要瘦弱很多很多,看起来不像是小学生,倒像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可陆露总是甜甜的笑着,像个小太阳一样给身旁的人带去温暖。
遇到他这个腼腆的新同学,她热情的伸出手拉着他一起融入班级。
知道他家生活不算富裕,她就用自己做教材,鼓励他不必因此觉得丢脸。
其他同学有什么不开心的,她也会拉着对方的手安慰鼓劲。
她那么好,那么善良,可却在短短的几载光阴里,受尽了磨难。
原本要命的白血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结果还没过几天,就被恶魔一般的亲生父亲再度推向地狱。
她不仅亲耳听到那些侮辱自己母亲的话。
更是在最年幼无知的年纪见识到了血亲的阴狠毒辣。
最后甚至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扎了这一刀。
子衡光是想着这些就觉得窒息难受。
根本无法想象身为当事人的陆露此时会是怎样一种心境。
他搂着陆露单薄的身子使劲喊道:“陆露,陆露,你说话,你跟我说话,我害怕。”
“陆露!陆露!你别吓我。你快说话啊!”
陆露缓缓睁开半眯的眸子:“子、子衡,别怕。不疼。”
她一边说,一边颤栗着身子。
苍白的小脸仿佛冬日的白雪,没有一丝温度。
可那条明黄色裙子上绽开的血红花朵,却如同夏日之花一般艳丽灼目。
她的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像一条即将干涸的水流,暴露了河床,只见里头怪石嶙峋,崎岖坎坷。
子衡紧紧搂着她,努力稳住情绪:“陆露,我、我不怕,你、你也别怕,我去找我爸爸来。”
“我爸爸很厉害的,他一定可以救你。”
“你要坚持住,知道吗?”
“知道吗?”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生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脆弱。
他更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该怎么办?
此时的他就像迷失在沼泽里的鱼儿,明明会水,这里也有水,可周围陌生的一切以及不同以往的遭遇都让他无法顺利前行。
他聪明的脑子在看到那一滩血红后变得迟钝。
他灵敏的心思也在触及陆露渐渐转凉的身体后变得笨拙。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
他的年纪甚至比陆露还要小上几个月。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这一刀扎在自己身上,不会有任何事情。
如果是自己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也可以立马遁地逃走。
可现在,被刀子扎中的是陆露。
受到生命威胁的也是陆露。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陆露见他豆大的泪珠如雨下,面色惶然又无措,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想表现得轻松一些。
可她一动,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见她这样,子衡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呜呜呜,陆露,你别流血了好吗?”
“我不想你流血。”
“呜呜呜。”
“傻瓜,别、别哭,真的不疼。”陆露缓缓抬起一只胳膊,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苦笑着安慰道,
“你看,我、我都习惯了。”
“不疼的,一点儿也不疼。”
“你别怕。”
“你现在赶紧跑。”
“不然、不然你很危险。”
“你是个好人。”
“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摊开掌心,露出里头已经被血水染红的蝴蝶挂件。
原本透明的水晶沾染血水后,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与之形成反比的是陆露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泪水虽然已经布满了面颊,可她的唇角仍旧微微弯起。
她说:“谢谢你的礼物,我、我很喜欢。”
“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难过哦。”
“没有关系的。”
“你别怕,医生说过,我、我本来就活不久的。”
这种离别的话语对于子衡来说太难以承受了。
他曾经见过王奶奶濒临死亡。
她的孙子跪在地上求爸爸救命。
想到这个,他使劲摇晃着小脑袋,呜呜道:
“不、不,不要,陆露,你不能死!”
“我找我爸爸,你坚持住。”
“我爸爸一定会救你的。”
“他一定会救你的。”
即将失去好友的痛苦与生死离别的悲伤就像是无数根长针,正在密密麻麻的往子衡身上扎入。
似是每一个毛孔都无法逃脱那般,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到了疼痛。
他明明能免疫物理伤害的。
他明明是没有痛感的。
可此时,他却痛得近乎要昏厥过去。
他本能的仰起脑袋,对着蔚蓝的天空叫喊:
“爸爸!”
这一嘶吼几乎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所有的精神力都凝聚在了声音里。
声音破空,震碎周围不少玻璃窗。
就连地面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周围居民受到惊吓,慌里慌张的四下逃窜。
与此同时,正在山巅草原种花的李青峰却顿感心头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