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松开了捏着扶幽脸蛋的手,甚至还心情颇好地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那副装神弄鬼的神秘感顷刻间荡然无存,反倒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看来我和扶幽同学是同好啊!”
扶幽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微微一愣。
与那副苍白冰冷的面具截然不同,这个少年的手指意外的温暖真实。
而另一边,渡已经转头看向唐晓翼,故作夸张地拖长音调:
“胆——小——鬼——!”
“能被小说里的虚构情节吓成这样,看来你的胆子也没比蚂蚁大多少嘛!”
“省省吧。”唐晓翼干脆利落地翻了个白眼。
“那位裴作家的书我也恰好翻过几本。”
“恕我直言,jumpscare的套路大同小异又千篇一律,看多了只会让人觉得审美疲劳,没啥恐怖的感觉。”
“哦?”渡的音调危险地上扬,“你居然敢说裴医生的着作不恐怖?”
“要不要我现在就进去告诉他,在他兢兢业业地给查理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唐先生正在外头和他负责的其他患者一起光明正大地诋毁他的文学创作?”
唐晓翼却是双手抱胸,挑了挑眉,老神在在地抛出一句:“我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那位写恐怖小说的‘裴晓飞’作家,和里面这位正在做心理疏导的‘裴晓飞’医生,不过是两个恰好同名同姓的人呢?”
渡却压根没接唐晓翼的茬,而是猛地又将面具转向了扶幽,像是在直接向他寻求真正的答案。
苍白的面具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像是能摄魂夺魄,被这么死死盯着,扶幽瞬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顿时慌乱心虚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鼻梁,声音细若蚊呐:“他、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看吧!”
渡立刻得意地扭回头,冲着唐晓翼的方向得意地一扬下巴。
“想骗我?没门!”
“这叫什么——在浮空城,不会写恐怖小说的心理医生不是一个好员工!”
唐晓翼面不改色,嘴角慢悠悠地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先不提你后面那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难道真的骗你了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提出了一种可能性而已——是不是啊,扶幽同学?”
顿时,两道火热的视线再次聚焦到扶幽身上。
一边是唐晓翼带着揶揄意味的目光,另一边是渡那副面具上的空洞“双眼”带来的压迫感。
可怜的扶幽,被两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只觉得脸颊烫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几乎听不清的单音节:
“嗯……”
唐晓翼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是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狐狸。
渡却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致似的,随意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打断了这场无聊的文字游戏。
“好啦好啦,扶幽,别理他!”
他话锋一转,将好奇的矛头指向了最初的话题:“话说回来……”
“既然你们都知道裴医生是恐怖小说家,还看过他的恐怖小说,那为什么还敢放心让他来当你们的心理医生呢?”
“你们难道就不怕在裴医生帮助你们做心理疏导的时候,不小心联想到那些可怕的剧情吗?”
说着,渡又朝窗外比划了一下:“而且,浮空城这么大,总不至于找不出第二位心理医生了吧?”
扶幽抱着怀里的杂志,小声解释道:“因、因为……裴医生他,其实把‘恐怖小说作家’……和‘心理医生’的身份分得很清楚……”
他回忆着,语速渐渐放缓,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在……在不知道裴医生就是那位作家之前……我们接触下来……都觉得裴医生人很好,很专业……也很让人安心……”
“如果不是后来……我们亲口问起并确认了……还都真的以为……他们只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但也正因为裴医生真的很好……所以就算后来知道了真相……犹豫过之后,大家还是决定……继续让裴医生担任心理医生。”
“原来是这样……”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书架上那些整齐排列的书籍,饶有兴致地开始搜寻。
“那——这里有没有裴晓飞医生的作品呀?”
“此情此景,我刚好想重温一下他的小说了呢!”
渡的话音方落,扶幽的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闪过《召唤巫女》中几段阴森恐怖的描写。
顿时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爬上脊背,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扶幽连忙摇了摇头,慌乱地结结巴巴道:“应、应该是没有的……”
“这里放的都是……一些专业的心理学书籍……还有,一些还有用来帮助放松情绪的绘本之类……”
说到最后,像是为了彻底让渡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扶幽还慌里慌张地扬了扬手里的杂志作为证明。
与此同时,沙发另一边冷不丁响起唐晓翼那道凉飕飕的声音:“在心理咨询室放自己写的恐怖小说?”
“怎么,你是嫌来这里寻求帮助的患者心理阴影面积还不够大,准备再给他们加点料吗?”
“咦?”渡立刻转向唐晓翼,抓住话头反击。
“可你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那些情节全是千篇一律的老套路,一点都不可怕吗?现在怎么又开始替患者担心心理承受能力啦?”
“唐老大,你这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呢。”
再次从渡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唐晓翼不由嗤笑一声,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更加傲慢疏离的防御姿态。
“对我这种见多识广、心理素质过硬的成年人来说,那些情节自然不值一提。”
“但对于那些内心本就脆弱、需要帮助的心理疾病患者,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散漫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却锐利起来,似笑非笑地锁定在那张白色面具上。
“难道你连这点最基本的同理心和职业素养都没有考虑过吗,小——渡——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