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站在衣柜前,手指悬在那一排廉价衣裙上方,像被施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
衣柜最底层藏着那张黑色信用卡,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她仅存的自尊。
“选哪件...”。
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嘴唇因为整夜未眠而干裂。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肤粗糙得不像二十六岁的人。
三件候选衣服挂在衣架上:一件褪色的牛仔外套,一条起球的黑色连衣裙,和那件她特意为妹妹婚礼准备的白色连衣裙。
白色连衣裙。
王菊的指尖最终停在了那件衣服上。
布料比她想象中还要单薄,但她还是把它取了下来。
当她穿上它时,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相信爱情能战胜一切的女孩。
“至少...至少要保持最后的尊严。”
她对着镜子整理领口,手指微微发抖。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程致远”三个字。
王菊的身体僵住了,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十秒,才伸手按下了拒接键。
铃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短信提示音:
“王小姐,考虑得如何?
我很有耐心,但医药费不会等人。——程”
王菊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她打开短信界面,删掉了那条消息,却又忍不住重新点开。
程致远发来的照片还在相册里——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张黑色信用卡,背景是豪华酒店的大理石吧台。
照片下方附着一行小字。
“每月一百万,随你支配。”
“一百万...”。
王菊的喉咙发紧。
这个数字足够支付母亲三个月的ICU费用,弟弟一年的学费,还有他们拖欠半年的房租。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猛地转身。
王军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黑眼圈比她还严重。
他看到王菊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衣柜前,愣了一下。
“你...你要出门?”。
他放下袋子,声音沙哑。
王菊迅速锁上手机屏幕,挤出一个笑容。
“嗯,去趟药店。
妈妈的药快吃完了。”
王军皱了皱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穿这么正式?”。
“见个朋友。”
王菊避开他的视线,走向厨房。
她听见王军把袋子放在桌上,然后脚步声慢慢靠近。
“王菊。”
王军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王菊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她转过身,看到王军眼下的青黑色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程序员,现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王军,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
王菊放下水杯,声音低沉。
“你差点为了五万块去写赌博网站代码,我...我差点答应程致远。”
提到程致远,王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没答应他吧?”。
“没有。”
王菊迅速回答,但眼神闪烁。
“但我有三天的考虑时间。”
厨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冰箱压缩机运转的嗡嗡声。
王军突然抓住王菊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
“听我说。”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大学同学的父亲在银监会工作。
他今天早上给我发消息,说可以帮我们申请医疗救助和助学贷款,手续虽然麻烦,但...”。
“但妈妈明天就要交医药费了!”。
王菊挣脱他的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弟弟的学校今天下午截止缴费!
王军,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王军踉跄后退一步,撞上了餐桌。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肩膀垮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时间紧迫,但至少...至少让我们试试正规途径...”。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两人同时僵住,面面相觑。
王菊的心跳漏了一拍——程致远提前来了?
王军快步走向门口,通过猫眼向外张望。
他的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是...是程致远的司机。”
王军转过身,脸色难看。
“他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王菊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厨房门框。
她早该想到的,程致远从不等人答复。
“我去开门。”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可怕。
当她打开门时,程致远的司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穿着笔挺的制服——恭敬地递上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
“王小姐,程总邀请您今晚七点参加私人酒会。”
司机的声音平稳。
“这是您的请柬。”
王菊接过请柬,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剧烈颤抖。
请柬触感冰凉,上面烫金的“程”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谢...谢谢。”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关上了门。
客厅里,王军已经打开了那个礼盒。
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天啊...”。
王军倒吸一口冷气。
“这得值多少钱...”。
王菊走过去,一把合上盒子,动作坚决得近乎粗暴。
“王军。”
她深吸一口气。
“帮我个忙,陪我去见你那个同学的父亲,好吗?”。
王军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去。”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
王菊缓缓走向猫眼。
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个身影时,心脏几乎停跳——程致远本人。
穿着一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王菊。”
程致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来亲自邀请你了。”
王菊转身看向王军,后者正盯着那束玫瑰,眼中混合着愤怒与担忧。
“我...我该怎么办...”。
王菊轻声问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王军咬紧牙关,拿起那张被撕成两半后又勉强粘好的银监会名片,塞进王菊手里。
“至少...至少去听听他怎么说。
但记住,王菊,你不是非得接受。”
程致远又在按门铃,这次更急促了。
王菊看着手中的玫瑰和名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今夜过后,她的生活都将永远改变。
“给我五分钟...”。
她最终说道,走向卧室去拿那件白色连衣裙——她最后的尊严,也许也是她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