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的房门紧闭了整整三天。
林美娟站在门外，手里端着已经凉透的饭菜。
听着里面细微的呼吸声，却始终没有勇气敲门。
第三天的黄昏，她终于放下餐盘，轻声说。
“军儿，妈妈去趟超市，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吃的。”
她没有等回应，轻轻带上了门。
超市里明亮的灯光刺得林美娟眼睛发酸。
她机械地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游荡，却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三天前还热热闹闹的家，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吃饭的声响。
王军的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连灯都没开过。
“林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美娟转身，看见高中同学张慧站在果蔬区，手里拿着几颗西红柿。
“张慧...”。
林美娟勉强笑了笑。
张慧的目光在她凌乱的头发和明显消瘦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久不见。
王军...还好吗？”。
“他...挺好的。”
林美娟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张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
“听说程致远最近...动作挺大的。
你小心点。”
林美娟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购物篮的提手。
她点点头，没有接话，匆匆选了几样食材就离开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美娟打开灯，发现王军的房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门前。
“军儿？”。
她轻声敲门。
门开了。
王军站在门口，眼睛红肿，显然又哭过。
他穿着三天前的那件睡衣，头发蓬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军儿...”。
林美娟的眼睛立刻湿润了。
王军侧身让开一条路，声音沙哑。
“进来吧。”
林美娟走进房间，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她惊讶地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有几个烟蒂——王军从来不抽烟。
“你抽烟了？”。
她下意识地问。
王军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城市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远处的高楼灯火通明。
“程致远又给你打电话了？”。
他突然问。
林美娟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他...他让我今晚去他那儿。”
王军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着怒火。
“那你去啊！
为什么还回来？”。
“军儿！”。
林美娟的声音颤抖着。
“我...我不想去。
但是...”。
“但你怕他们查到我爸的事？”。
王军冷笑一声。
“怕他们把我送进监狱？
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不是的！”。
林美娟冲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臂。
“妈妈是为了保护你！
但妈妈也在想办法摆脱他...妈妈真的...”。
王军甩开她的手，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悲伤取代。
“你每次都说想办法，可是这三天，你除了去他那儿，还做了什么？”。
林美娟哑口无言。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或者说，她太害怕失去现在脆弱的平静，以至于不敢真正采取行动。
“对不起，军儿。”
她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妈妈...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军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倒在床边。
“我今天去找了李律师。”
林美娟猛地抬头。
“李律师？
那个当初说王军案子证据确凿的...”。
“他是我大学学长。”
王军低声说。
“他说...案子有疑点，如果重新调查，可能会有转机。”
林美娟的呼吸急促起来。
“那...那为什么不重新调查？”。
“因为...”。
王军痛苦地闭上眼睛。
“因为重新调查会牵扯出你和程致远的关系，还有...我爸。”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车灯的光芒在墙上投下短暂的光影。
“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这样下去？”。
林美娟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王军没有回答。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却在林美娟严厉的目光下又放了回去。
“军儿。”
林美娟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
“妈妈不想这样。
真的不想。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许，是妈妈太懦弱了。”
王军惊讶地看着母亲。
“妈妈决定了。”
林美娟直起身，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
“明天我就去见程致远，告诉他，我们受够了。
无论后果如何，妈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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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真的？”。
林美娟点点头，擦干眼泪。
“妈妈答应你。
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二天清晨，林美娟比平时起得早。
她仔细地梳洗打扮，穿上了许久未穿的淡蓝色连衣裙——那是她和王建国结婚纪念日时买的，王军出生那年她曾穿过一次。
王军揉着眼睛走进客厅时，看到母亲的样子，愣住了。
“妈...你...”。
“军儿。”
林美娟走到他面前，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妈妈今天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在家好好休息，好吗？”。
王军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林美娟拿起包，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电梯里，她看着镜面中自己略显紧张的面容，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然而，当她来到程氏大厦时，前台小姐却告诉她。
“林女士，程总今天不在公司。
他让您直接去他的私人别墅。”
林美娟的心沉了下去。
私人别墅——那意味着更私密，更无法逃脱的环境。
“地址...”。
她艰难地开口。
当林美娟站在程致远那栋位于郊区的豪华别墅前时，太阳已经西斜。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程致远穿着家居服，正悠闲地在花园里修剪玫瑰。
“你来了。”
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等你很久了。”
林美娟走进花园，看着满园盛开的玫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这些玫瑰...和王军出生那年，王建国带她去植物园看到的那片玫瑰园一模一样。
“程致远。”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们结束了。”
程致远修剪玫瑰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直起身。
他放下剪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结束了？”。
他轻声重复，然后突然笑了。
“林女士，你以为你有资格说结束吗？”。
林美娟走近几步，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我儿子是无辜的。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所有事。现在，我要拿回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
程致远冷笑一声。
“你的生活早就没有了，从你踏进我办公室的那一刻起。”
他向前一步，逼近林美娟。
“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因为王建国欠我的，现在该他还了——通过你。”
林美娟震惊地后退一步。
“你...你认识我丈夫？”。
“岂止认识。”
程致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我们曾经是合伙人。
直到他卷走了公司所有的钱，带着小三远走高飞，留下你和那个小崽子收拾烂摊子。”
林美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王建国...卷款潜逃？
小三？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丈夫是因为生意失败才离开，没想到...
“你骗人！”。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丈夫不会...”。
“不会什么？”。
程致远打断她。
“不会抛弃妻儿？
不会偷走公款？
林女士，你太天真了。”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认识这个女人吗？”。
照片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挽着王建国的手臂，站在一艘豪华游轮上。
林美娟的视线模糊了，她当然认识——那是她大学时的闺蜜，曾经的好友张莉。
“不可能...”。
她喃喃道。
“可能得很。”
程致远收起手机。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继续做我的女人，我会继续压制你丈夫的案子；
或者...”。
他冷笑着。
“我可以把你丈夫的所作所为，还有你这些年的‘服务’，统统公之于众。”
林美娟双腿一软，扶住旁边的玫瑰架才没有倒下。
玫瑰的刺扎进她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
她虚弱地问。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程致远的眼神变得复杂。
“因为你丈夫欠我的。
而你...恰好是还清债务的最佳方式。”
夕阳的余晖洒在别墅的花园里，为这一切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芒。
林美娟站在玫瑰丛中，看着手中的鲜血，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活在怎样的噩梦中。
而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从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