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僵硬,缓慢的转过了身子。
在瞧见苏槿若的面容时,手上匋水的瓢啪嗒一声,直直的掉落地面。
苏染笑的眼眸倏忽之间,染上了恐惧,惊诧,诡异,呆滞以及不敢置信的神色。
呆得她,竟一时没有瞧见苏槿若身后的林蓝琴,更是忘了行礼。
只听她口中,喃喃自语几个字:
“三哥哥,三哥哥……”
“苏氏放肆,见着七嫂,你还不赶快行礼?!”
林蓝琴呵斥道。
苏染笑却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依旧呆呆愣愣的,没有丝毫动作。
林蓝琴看了看苏槿若,又道:
“七嫂瞧见了罢,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她看起来软绵绵的,看似无害,但琴儿提醒她行礼,莫要乱了皇家规矩,她却当作没听见一般,七嫂,这种人,你定然不能随意轻视了去,她可厉害着呢!”
苏槿若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算是对林蓝琴看法的一种回应。
“较之大理寺卿见着我,便晕厥了,她呆滞的样子,亦算不差了……”
林蓝琴挑了挑眉头,眸色深沉。
她望向苏槿若。
只见……
苏槿若一双漆黑幽深的黑眸,淡淡的扫了苏染笑一眼。
随后,她走上前,望着地面上娇艳的牡丹,道:
“京都种植牡丹,若不仔细护养,一下子便被大雪压了下去。看你种的花倒是不错,不是有什么法子,可否……教教我?”
苏染笑此时算是回过神来。
她木纳的朝苏槿若和林蓝琴,行了行礼。
苏槿若点了点头,“起来罢。”
苏染笑的视线,再次落在苏槿若的脸上。
须臾,她又低下头,道:
“此处风大,七王妃与王妃,皆是千金之驱,不如暂且回院子坐坐,七王妃想要知道的,贱妾,定会娓娓道来。”
苏槿若的目光有一丝变化,随即她笑道:
“如此,有劳。”
她刚转过身子,
恰好苏染笑的婢女――彩衣自院子里出来。
彩衣提了一桶满满的的水,见着苏槿若后的第一反应:
是愣。
其后……
“鬼啊鬼啊,小姐,三公子……”
看着……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彩衣,苏槿若的唇角微微抽了抽。
林蓝琴摸着肚子,道:
“大白天的鬼叫,她吓着本妃腹中的孩子了,给本妃掌嘴。”
“是,王妃。”
有两名嬷嬷正欲上前,刑罚。
苏染笑却连忙跪在林蓝琴的跟前,祈求道:
“王妃息怒,彩衣这丫头野惯了,一时忘了规矩,贱妾日后定当加以教育。还请王妃……念在未出世的小世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听到小世子三个字,林蓝琴的面色有些缓和。
她摆了摆手,“罢了,你我姐妹一场,你又甚少求我,我自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下不为例。”
苏染笑忙赔上笑脸,“贱妾谨记于心。”
苏槿若瞥了一眼林蓝琴。
眼前的林蓝琴……与昔日她见着的林蓝琴,实在差别太大。
昔日,林蓝琴守在沈樊身边。
小鸟依人,笑容得体,温柔贤淑,毫无泼辣之气。
可如今……
在自家长嫂面前,在她的情敌面前…髹…
那一股……属于主母的气势,一丝不落的,展现在苏槿若面前。
果然么……
能常年活在大宅子里的女人,都有雷厉风行的一面。
都有……
令人望而生畏的,嗜血眼神?
……
苏染笑,给苏槿若和林蓝琴……泡了一杯花茶。
“这是贱妾自己晾干的花瓣,用来泡水喝,别有一番味道……”
苏槿若微微一笑,笑容尽是疏离。
“有劳。”
林蓝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置在桌上的茶水。
她腹中有胎儿,才不会……去饮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槿若轻轻的抿了一口,甘甜入味。
自袖中取出一条手绢,苏槿
若擦了擦嘴唇。
将手绢……置在她与林蓝琴的中间,她道:
“味道不错。”
苏染笑的唇角,一下子绽开了弧度。
见苏槿若向她这边瞥来。
她却又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何处安放才好……
苏槿若看着她道,“我素来是惜花之人,今日见你亲自种植花草,便也来了心思,整日闷在府里,手头上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日子是极难打发的,还得请你将种花的法子教于我,有了寄托,我才不会这般得空,去乱逛旁人的府邸。”
面色一变,苏染笑敛下眸中的异样,忙点头应是。
两人,又讨论起花的种类来了。
林蓝琴在一旁听的很想睡。
倒不是她觉着无聊。
她本亦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却不知为何,竟愈来愈困……
眼皮都像是在打架一般,越发的睁不开。
苏槿若似是发现了她的异样,忙道:
“弟妹怀有身孕,容易嗜睡,我与这姑娘再多聊片刻。随后会自己回去,弟妹回房睡去罢,不必顾及我……”
林蓝琴努力集中精神,“怎可,七嫂第一次来九王府,若琴儿……”
“你都快睁不开眼睛了,还是回房睡会罢。”
苏槿若轻轻的打断,林蓝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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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林蓝琴的婢女招了招手,道:
“送你主子回去歇息,再这般硬撑下去,你家主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本妃可担待不起……”
“是,奴婢这就把王妃,送回房里去。”
林蓝琴的头昏昏沉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抓住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她道:
“如此,琴儿只能是对不住七嫂了,符惠,你留下来,务必好生照看着七嫂,若七嫂有什么闪失,你便自行了断,明白么?!”
符惠――
林蓝琴的贴身婢女,只见她朝林蓝琴行礼道:
“是,奴婢定寸步不离七王妃,请王妃放心。”
……
林蓝琴
被人用较辇抬回了房中,好好歇息去了。
室内,只留下彩衣,与符惠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婢女。
望着眼中,安静喝着花茶的女子。
苏染笑的唇角,染上了苦涩的笑意。
她按住苏槿若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道:
“这花茶,可不能这么一直喝着……”
苏槿若的神色平静无波。
她收回了视线,却再也没问有关种花的事情,而是道:
“听说姑娘,还有个姐姐在宫里?
先前听闻,她遭遇不测,不知,姑娘是否知晓?”
轰隆一声……!
苏染笑脸上的血色尽褪。
她捏紧了手指。
喉间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掐住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有些恍惚的笑了笑。
“双眼被挖,舌头被割,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欠下那么多的债,怎么可能,躲得过报应?”
苏槿若轻轻的眨了眨眼,默不作声。
苏染笑的唇色,有一种惨淡的白。
她低着眉眼。
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持续良久。
直至彩衣看不下去,小声的唤了她一下,她才呆愣的回过了神来。
她望向苏槿若。
却见苏槿若一直看着她,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冷漠和幽深。
“王妃怕是喝不惯这花茶罢,贱妾给王妃泡壶热茶去……”
苏染笑强行扯出一抹笑来,起身。
便匆匆忙忙的,去给苏槿若装好热水,准备泡茶。
一边泡着茶水,苏染笑目光不定,一边道:
“王妃也许不知道罢,我曾经,亦做过旁人……无法原谅的错事。”
闻言,苏槿若抓紧了手中的杯子,指尖发白。
但她的脸上,却无有丝毫异样之色。
彩衣面色猛地一变。
她忽然上前,扯住了苏染笑的衣角,哀求道:
“小姐,小姐,此话您可不能乱说啊……”
“彩衣,我已经被折磨了好几个月了,若我再不说出
来,怕是连天都要看不下去了……”
苏染笑摇摇头,红着眼眶,将她推到一边。
彩衣跪在地上,哀求着苏染笑。
见苏染笑心意已决,她痛哭出声。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姐您就忘了罢!”
苏槿若暗中咬紧了牙根。
抓在手中的杯子,越握越紧。
怎么会是过去的事情?!
红绫的死去,本就是她一手造成……
她所有掌握的证据,皆指向了苏染笑!
她未死,未给红绫一个交代过……
又怎么能说,已经过去?!
“没有过去,没有过去……”
苏染笑摇摇头,她盯着苏槿若那张脸。
熟悉的面容,疏离的眼神,简直与她的三哥哥无异。
“三哥哥回来了,他就坐在我的眼前,我就知道,三哥哥那般聪明,料事如神,又岂会轻易死去?!”
苏染笑将眼眶中的眼泪抹掉。
热水的雾气弥漫,却遮不住她眼睛里的泪光。
她的手指和小腿在颤抖,语调却很有种难言的放松。
“香贵妃出了事,在阴曹地府好生走了一遭,怕是醒来后……
都不知道以何颜面,去面对三哥哥,至于我……
至于我,我亦是罪大恶极的,比香贵妃好不到哪儿去……
也是该死的,报应,亦很快就会来……”
彩衣哭着摇着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符惠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
她又看向苏槿若。
见她眸色沉静的看着她们二人,不说话。
亦没有丝毫不耐的神色,不由更郁闷了……
苏槿若是个好听众。
苏染笑沉寂在,自己的回忆里。
她一边说,她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符惠越听下去,嘴巴张的差点合不拢。
到最后……
她看见苏染笑的素雅的脸,都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在转。
彩衣却是认命的闭上的眼睛。
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只尝的一片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