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府内,千易正与沈寒城,禀告楼杀阁的事情。
熏香袅袅,七王爷沈寒城轻合着双眸,他姿态慵懒淡漠,随意靠着身后的梅花木倚。
修长节骨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书案。
有人步履匆忙,无声的拱手行礼,随即……
在千一剑的耳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待那人说完后,千一剑唇角微微翘起却在一瞬之间,恢复如常。
他挥了挥手,那人再度行礼,退了下去。
恰好此时,千易汇报完毕,千一剑便上前一步,他拱手道: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今日婠婠姑娘,与南洛世子共同拜访了苏大人,不过片刻,婠婠姑娘就离开了相府,回了皇宫。”
细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沈寒城没有出声。
千一剑看了一眼沈寒城,没有变动的神色,又道:
“至于南洛世子……好像是主动请缨,指教苏大人马术,如今两人已在郊外,开始训练。”
千易面色有些担忧,他望向沈寒城,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并无多少情绪波动,心下却更是紧绷……
之于沈寒城的心思,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他却是看的分外明白。
苏槿若的确是值得,令人心悸的。
他精通谋略,心计深沉,之于困难坎坷,他亦是遇佛杀佛,见妖灭妖,自己克服困难。
最为重要的,据他猜测,亦是他家主子,最初为什么,会对苏槿若感兴趣的理由——
苏槿若,是迷。
强者,最喜挑战。
就拿当初,九王爷设局,让他家主子往里跳的时候。
主子亦是因,想亲自揭穿幕后之人,故而才入得局。
只是……
苏槿若的本领,要比九王爷还要大些。
来回交战,哪怕是那次,射击场上的自杀,亦让人看的敬佩的心服口服,他没有半点输得痕迹……
而主子,却是……
“主子,苏大人……”千一剑还想再道,沈寒城却猛地睁开眼眸,口吻清淡:
“有话一次性说完,不要像个多女人一般,磨叽!”
千一剑立即垂首,单膝跪在地上。
眼中有得逞的笑意闪过,他道:
“属下知错,还请主子给个机会,属下定然改过自新!”
“说。”
“据属下了解,苏大人并不会骑马,而南洛世子用的法子,好像没有牵着苏大人的马头,牵好缰绳,慢慢教苏大人,而是直接让苏大人上马,狂奔,属下是担心,南洛世子如此练法,一旦苏大人控制
不当,坠马下来,会有性命之忧,这才大着胆子,禀报主子,请主子原谅。”
五指不由自主的收了收,沈寒城锐利深沉的黑眸里,隐隐闪过一抹异样神色,却稍纵即逝。
他凉凉的道:“苏槿若是三品大臣,你若是担心他,大可跟他的侍卫说,本王与他毫无瓜葛,你告诉本王,有何用?!”
真的没有用么?!
千一剑暗自挑了挑眉,姿态依旧恭谦,“是,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沈寒城偏移了眸光,定定的落在窗外,那明媚的天际。
天气正佳,果然是骑马的好时机……
苏槿若他身边的人,都死了两个,竟还有心情学骑马……
是他太过冷血,还是另有所谋?!
千易提醒道:“主子,楼杀阁一事,涉及素衣夫人,该如何应对才好?”
沈寒城倪了千易一眼,“如若师父,想利用楼杀阁逼本王就范,那就不要手下留情,楼杀阁的人,既然归了本王,那就只听本王一人号令,谁敢违背,杀无赦!”
……
城郊外,尘土飞扬。
有人唇边……扬起一个邪邪的笑,手腕突兀一翻,有细小石子……轻巧的落在手掌中。
他的视线,扫过一旁算不得……纵马奔驰的黑袍少年。
他目光微闪,手指一弹,细小石子直击黑袍少年胯下的骏马。
黑袍少年仿若无察,石子凝着内力袭来,宛如利剑一般,烈马吃痛狂奔。
黑袍少年似是毫无防备,他一个重心不稳,转瞬之间,就要被烈马……从背上甩下。
有人红衣诀飞,优美的飞身而起,将稳不住身形的黑袍少年,稳稳当当的……揽在怀中。
一个旋身,两人均落了地面。
黑袍少年一个转身,退出红衣少年的怀中,拱手行礼:
“多谢世子出手相救,下官骑术不精,劣马又如此不听训,想来……下官与烈马此生是有缘无份,有劳世子费心,不过下官既与烈马无缘,亦便……不用世子再忧心伤神了,下官不会骑马一事,于自身而言,没有多大问题。”
沈风之脸上的邪笑渐渐敛下,眸色倏地暗沉下来。
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在苏槿若的身上,“苏槿若,你以为本世子,是在调查杨缺岢,非礼十二皇子一事?”
苏槿若抬头看着沈风之,只见沈风之妖孽的面容上,缓缓展现出一抹……勾魂夺魄的笑。
肩上蓦然一重,苏槿若的目光扫过那桎梏肩膀的大手。
她的语调平
静,“世子这是何意?”
沈风之俯身,在她耳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若有若无的清香扑入鼻中,他笑道:“苏槿若,你好大的胆子,竟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该当何罪?”
从未想过沈风之会道出这么一句,苏槿若的身子一震,道:
“莫不是世子糊涂了,下官可是堂堂七尺男儿身,不说旁的,凭下官可以碰触七王爷,就可以证明,下官……”
“他吻过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好似一道怎么也过不去的关卡,令苏槿若不由怔愣。
沈风之道:“一年前,将近两年的时日,在一个雨夜,在一间客栈里,他曾吻过你,本世子没有说错罢?”
沉静的黑眸,在烈日下中笼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晰,苏槿若沉默相对。
她身上的女儿香气极为好闻,沈风之贪婪的嗅了嗅。
丝毫不顾远处,那一道可以直接将他射穿充满杀意的眼神。
他压低声音,接着道:“本世子与沈寒城那小子,素来不合。其实以往,本世子是很崇拜他的,即便他离奇失踪了几年,但他的名声,素来都是以天才著称。本世子小的时候,与他一同玩耍过,那时,他是一位很好的哥哥。可在他重回皇宫的时候,早已是沧海桑田面目全非,本世子与他,怎么都回不到小时候,更甚之,两人一个见面,……必定会有一场争斗,本世子斗不过他,便在父王的寿宴上,请他喝了杯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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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来不是善辈,且那时的他……
年少轻狂,总是觉得沈寒城,如此嫌弃他,不服于心。
平日,他整不着沈寒城,而那日父王大寿,是他唯一的机会
按沈寒城的身份,以及他受宠的程度,父王必定会将第一杯酒水,给予沈寒城。
若是沈寒城推辞,那便是对父王的大不敬,这倒不是关键……
他深知沈寒城的为人,父王昔日与宁贵妃交好,依着沈寒城对宁贵妃的尊重,他断不可能会说些什么的。
那日,他往父王给沈寒城的那杯酒水里,放了一些烈性的情‐药。
本想着沈寒城的体质,最是受不了这种药性的折磨,如此一来,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岂料……
那药性太浓,完全不可用自身内力抵抗,且,愈是运转内力,药性发作的就越快。
他原先不知道,后来听了自己的手下说了之后……
才急忙追上沈寒城离去的脚步。
本就想给沈寒城一
个苦头吃吃,并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沈寒城可能是运转了内力,结果,药性压抑不住。
渐渐地失去理智。
那时沈寒城的侍卫不在他的身边,而他……
由着自己做了亏心事,亦不想让沈寒城看见他,便乔装打扮了一下。
刚换完衣着打扮,他便见沈寒城出了自己的房间。
尚未来得及阻止,沈寒城一个旋身,便将沈寒城他对门的房间……踹开了。
那夜……那昏暗的室内,他瞧见一个娇小的女人。
虽说长的有点黑,但那双眼睛极为幽深,令人看不透深槿若……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娇小的女人,身手不错。
只是……
自打斗的迹象来看,她好像受过伤,无法使出全力。
他们打斗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打了十几个来回……
然后……
画面定格……
那个娇小的女人,被沈寒城牢牢地桎梏在怀里。
两人唇齿相贴,那么不允许女人靠近的沈寒城,在药物的控制下,竟然是那般的疯狂……
只怪场面太过火辣,他一个晃神,沈寒城就被那女子一个单劈,倒在了地上……
思绪拉回,沈风之眼波流转,勾起苏槿若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
“那日,阻止你杀他的人,是本世子。苏槿若,你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个会武艺的女人,本世子,可有说错?!”
既然沈风之是当事人,那她亦没有再掩藏的必要……
苏槿若眯着眼,趁他不备,退出了沈风之的桎梏。
“那日,你乔装打扮过……”
那夜攻击她的人,她见过。
完全不似沈风之这般模样。
但……
沈风之如此妖孽的长相,若是他有心掩饰自己的妖媚,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的确,是很难认出。
只是,他又是如何看穿她的?
沈风之虽不务正业,素来游手好闲惯了,但未必就说他没有一定的城府。
恰恰相反,沈风之身为皇室中人,心计谋略,亦算顶尖之辈……
否则以恭亲王的性子,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人游历在外多年?!
似是洞察了苏槿若的心思,沈风之道:
“以前,有个人特别喜欢沈浅浅,奈何沈浅浅却不喜他,为了不让他追上,或者认出,她便开始改装换型。此事,让本世子联想到那夜……沈寒城的事情,你是个娇小之人,加之那时候,沈寒城吻了一个女人,却没有任何的异常,而,你碰触沈寒城,他亦没
有任何的异常,这就说明你与那个女人,必定有不一般的联系。”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望着眼前妖孽横生的少年,苏槿若的眸里黑雾星星点点。
“你曾经帮过我,我不想动手,槿若亦相信……南洛世子,是一个独具慧眼之人。槿若做事……素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等过些时日,槿若断然会退出朝堂,还请世子,再给槿若一些时日,莫要做一些令槿若进退不得的事情,槿若在此谢过世子。”
言罢,苏槿若对沈风之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她敢断定,既然沈风之选择在此处揭穿她,就代表着……
他无心打理她的事情,至少不会在朝堂上对她做出不利的事情。
身后那能刺穿后背的目光,早已消失不见,沈风之得意的笑了笑。
不知他的手上,何时多了一把羽扇,风流倜傥的摇了起来,他的笑容魅惑,邪邪道:
“本世子又不是朝堂中人,之于朝堂上的一切,亦不在意,本世子不过是……不甘心自己,会有看走眼的一天,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不靠近你,闻不到你身上专属的女儿香气,沈寒城那小子总是轻薄于你,难道……就一直没有发现,你与男子的不同之处么?”
沉默了良久,苏槿若才道,“世子莫要说笑,王爷不曾近过女子的身旁,自当不明两者的区别,又怎会知晓,槿若真正的身份?只是,如今尚有一事,需要请世子相助,若如世子愿意,槿若必当感激世子的大恩,日后只要世子有需要槿若的地方,槿若断断会倾力相助。”
“说来听听。”
苏槿若的目光如冰,“槿若需要,后宫香贵妃那里的一个内应。”
……
事情的发展,远出所有人的意料。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便是如此。
不知沈风之出于什么心思,反正他已经应允了苏槿若,要帮她的忙,岂料……
沈风之刚回皇宫不久,便接到一个信息,说……
恭亲王突生疾病,令沈风之速回中恒,不得有误。
绿若面色凝重,“如今宫中断了来路,下一步公子该如何计划?”
苏槿若的神色平静无波,看透了世事也许就会像她这般,不论如何,身心皆不会……再起一丝波澜。
静寂的空气里,无形的压抑着。
苏槿若负手而立,良久道,“替我备好马车罢。”
“公子要去哪里?”
苏槿若闭了闭眼睛,“七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