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E在东京湾巨型广告屏揭露“魔王之力”的阴谋时,天皇的神经控制信号突然覆盖全城。
她的真实影像被强制投射到所有屏幕上,神经改造士兵如鬼魅般现身街头。
当武士刀斩落的瞬间,梅小E启动干扰器,刀刃竟悬停在她颈前半寸。
改造士兵头盔缝隙里渗出鲜血,嘶哑低语:“快走...他们锁定了...神经脉冲抑制器...”
她猛然意识到,这些战争机器内部,正有人类意识在撕裂枷锁。
东京湾的海水,在永不熄灭的霓虹映照下,翻滚着一种病态的、油污般的墨绿。远处,富士数据山庞大的轮廓如同一座沉默的黑色巨碑,山顶那象征天皇意志的猩红“日の丸”全息徽记,则像一颗永不闭合的邪恶之眼,冰冷地俯瞰着这片被彻底改造的土地——倭国星区。空气里弥漫着海腥、臭氧,还有一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气味:那是金属过度摩擦的焦糊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生物实验室的甜腻气息混合体,无处不在,渗入骨髓。
梅小E像一片紧贴阴影的落叶,栖身于横滨港废弃货运栈桥的钢骨迷宫深处。脚下,冰冷锈蚀的金属传来远处重型磁悬浮货轮驶过海沟通道的低沉嗡鸣。她面前展开的微型全息操作台上,数据流如同银色的瀑布,疯狂倾泻。屏幕上,一张张被刻意模糊处理、却触目惊心的图片飞速闪过:巨大的培养槽里浸泡着连接无数管线的人体;手术台上,金属颅骨被撬开,露出下方蠕动的、被植入晶簇的灰质;眼神空洞如玻璃珠的士兵,在高压电击下依旧机械地挥舞着训练刀,劈砍假人目标,刀锋入肉的声音被处理过,却依旧带着令人牙酸的闷响。
“‘魔王之力’…”她低声念出这个诅咒般的名字,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道指令,声音通过微型喉麦传出去,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却足以烧穿钢铁的愤怒,“他们不是在强化武士道,他们是在谋杀灵魂!用神经毒剂和基因剪刀,把活生生的人,改造成只懂得嗜血与服从的战争机器!东京湾底,三号深海循环处理厂——那就是一座地狱工厂!证据就在眼前,看看他们把我们的同胞变成了什么!”
指令生效。瞬间,横滨港沿岸,那些如同山脉般巨大、日夜不息闪烁着奢侈品广告与天皇训令的摩天广告牌,画面齐刷刷地撕裂、扭曲!刺耳的电流杂音猛地炸响,盖过了港口的喧嚣。梅小E那张年轻、此刻却因愤怒而线条锐利如刀刻的脸庞,以及她身后那些骇人的证据影像,粗暴地取代了正在播放的天皇出席某次基因优选者授勋仪式的画面。
“看啊!这就是真相!”梅小E的声音通过劫持的公共频道,如同惊雷,轰然炸响在港湾的每一个角落,压过了海浪与机械的轰鸣,清晰地传入下方街道上每一个匆忙或麻木的行人耳中。
死寂。
港区林立的巨型仓储建筑投下的厚重阴影中,那些穿着统一灰色工装、步履僵硬如提线木偶的行人,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无数颗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一张张被疲惫和某种更深层空洞所占据的脸庞上,麻木的冰层骤然裂开缝隙。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却找不到出口的恐惧,像瘟疫般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有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非人的景象;有人惊恐地抬手捂住了嘴;更多的人,只是僵硬地站着,身体微微颤抖,像狂风中的枯草。巨大的广告牌上,梅小E揭露的地狱图景与他们日复一日的压抑现实产生了残酷的共鸣,那沉默的骚动,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窒息。
但这死寂的骚动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滋——!!!
一阵远超之前、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撕裂神经的高频噪音,毫无征兆地、如同亿万根钢针,从四面八方、从天空、从地下、甚至从每个人佩戴的廉价个人终端里,疯狂地爆社出来!那声音仿佛拥有实体,凶狠地攫住每一个听到它的人,蛮横地钻入他们的颅骨,搅动着脑髓。
梅小E面前操作台上狂泻的银色数据瀑布,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坝,瞬间凝固、破碎、消散。她劫持的画面被一股庞大到无可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抹去、覆盖。
所有巨大的广告屏幕,港口公共信息牌,甚至行人手腕上小小的个人终端屏幕,都在同一毫秒内,被强制切换!
画面稳定下来。
依旧是梅小E的脸。但不再是刚才那个愤怒的揭发者。此刻,屏幕上是一张清晰得纤毫毕现、毫无遮挡的脸。拍摄角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窥视感,背景正是她此刻藏身的这处废弃栈桥凌乱的钢架结构!她脸上那道从颧骨斜划至下颌的旧伤疤,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她因惊愕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里映出的幽暗环境……所有细节,都被冰冷的高清镜头无情地捕捉、放大,然后强制投射到这片星区每一个发光的平面上。
一个冰冷、威严、毫无人类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神谕,又如同死刑宣判,通过覆盖一切的高音喇叭系统,响彻云霄:
“叛国者,梅小E。坐标:横滨港旧七区栈桥,深度负十五米,网格定位:Gamma-7。以天皇与帝国之名,予以清除。”
“清除”二字落下的瞬间,下方原本陷入混乱和惊愕的街道上,几处阴影仿佛拥有了生命。
嗤!嗤!嗤!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刺破高频噪音的余波。数道身影从集装箱堆叠的峡谷缝隙中、从地面伪装维修井盖下、甚至从港口巨打吊车冰冷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弹射而出!他们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体极限,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机械驱动的爆发力,落地时沉重如陨石砸落,脚下的硬化路面应声碎裂成蛛网状。
是“刃武者”!天皇最忠诚、也最令人恐惧的神经改造士兵。
他们穿着漆黑如墨的特战轻甲,关节处是裸露的强化合金轴承和闪烁着幽蓝冷光的液压装置。全覆盖式的头盔正面,只有一道狭窄的猩红色视域条,如同恶魔裂开的眼缝,冰冷地锁定了栈桥深处梅小E藏身的方向。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交流,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调整,其中一名“刃武者”在落地的瞬间,腿部液压装置发出刺耳的加压嘶鸣,整个身躯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沿着锈蚀的钢架结构,以完全无视重力和障碍的角度,垂直向上猛冲!目标直指梅小E!
梅小E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像冰水瞬间浇遍全身,但求生的本能和早已刻入骨髓的警觉压倒了它。在“清除”指令炸响、坐标被报出的同一刹那,她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入腰间战术包。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瞄准,完全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肌肉记忆,她将那个仅有掌心大小的黑色六棱柱体——代号“蜂鸣”的神经信号干扰器——狠狠地朝着脚下锈蚀的金属网格板砸去!
“蜂鸣”的核心被撞击激活。
嗡——!!!
一种人类听觉几乎无法捕捉、却如同实质般沉重粘稠的低频脉冲,以梅小E脚下为圆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栈桥结构,扫过下方街道,也扫过了那个正以雷霆之势垂直扑杀上来的漆黑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粘滞。
那名冲在最前、刀锋离梅小E的脖颈已不足半米的“刃武者”,他疾风骤雨般的动作,如同被投入了万倍粘稠的胶水之中。他高举的、反射着下方霓虹幽光的合金武士刀,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气势,就那样突兀地、彻底地僵死在空中!刀刃距离梅小E暴露在空气中的、苍白脆弱的颈侧动脉,仅剩下不到十厘米!
覆盖全身的漆黑轻甲下,传来一阵密集而怪异的、如同精密齿轮卡死般的“咯咯”声。液压驱动的关节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头盔上那道代表视觉系统的猩红视域条,光芒疯狂地明灭闪烁,如同电路濒临崩溃的警报。
死寂。只有港口远处传来的机械轰鸣和海浪声,衬托着这令人窒息的凝固。
梅小E的瞳孔因过度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她的身体还保持着投掷“蜂鸣”后的前倾姿势,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在同样冰冷的金属网格上。她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悬停的死亡之刃,盯着那具包裹在冰冷装甲里、因内部冲突而剧烈震颤的躯体。
然后,她听到了。
声音极其微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感,从头盔下方与颈部装甲连接的缝隙里渗出。
滴答…滴答…
不是机油。是粘稠、暗红的液体。血。
紧接着,一个破碎、嘶哑、仿佛声带被砂纸和碎玻璃反复磨砺过的声音,艰难地从那头盔内部传了出来。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却带着一种让人灵魂震颤的、拼命挣脱枷锁的挣扎:
“快…走…”
梅小E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他…们…锁定了…”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阵更剧烈的、从装甲内部传来的、仿佛骨头正在被碾碎的咯咯声,“…神经…脉冲…抑制器…核心…在…在…”
话语戛然而止。
那头盔狭缝里的猩红视域条,光芒猛地暴涨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凶光!悬停的武士刀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哀鸣,刀身剧烈震颤,仿佛内部的非人意志正与那点残存的人性进行着最后的、惨烈的拉锯。
梅小E猛地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钢柱上。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那嘶哑的、渗血的警告,像一把烧红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对“刃武者”的全部认知。
这些不是机器!冰冷的战栗沿着脊椎蛇行而上。盔甲之下,被强行缝合的碎片,还在流血挣扎!
下方街道上,另外几个被“蜂鸣”脉冲波及、动作同样出现不同程度迟滞的“刃武者”,头盔上猩红的视域条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之眼,骤然锁定了栈桥高处。关节处液压系统爆发出更刺耳的加压尖啸,无视干扰器制造的粘滞力场,开始强行驱动沉重的装甲身躯,准备再次发起扑击!
时间凝固在刀尖悬停的死亡距离里。梅小E的指尖深深抠进战术包粗糙的边缘,冰冷的汗水沿着脊椎滑落。下方,更多猩红的视域条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锁定了她。关节液压的嘶鸣,是死神磨牙的声响。
必须动!现在!
她猛地吸进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和机油味的冰冷空气,肺部刺痛,却瞬间点燃了近乎熄灭的意志。那渗血的警告是唯一的坐标——“神经脉冲抑制器”!
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锁定!那个刚刚发出警告、此刻身体仍在“蜂鸣”力场和内部冲突中剧烈颤抖的“刃武者”后颈!覆盖的装甲接缝处,一个不起眼的菱形凸起,正随着他身体的痉挛,规律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病态的幽绿光芒。就是它!控制这些**兵器的核心枷锁!
机会只有一次,代价可能是粉身碎骨。
梅小E的左手闪电般滑向大腿外侧的枪套,指尖触碰到那把改装过、威力足以撕裂轻型装甲的磁轨手枪冰冷坚硬的握把。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鹰隼攫取猎物前的蓄力,精准地悬停在那名“刃武者”后颈菱形装置的上方毫厘之处。
下方,其他“刃武者”强行挣脱了“蜂鸣”力场最后的束缚,腿部液压装置发出狂暴的轰鸣,脚下的硬化路面在巨大的反冲力下轰然碎裂!数道漆黑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深渊投射出的标枪,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朝着栈桥高处梅小E的位置,悍然合围扑杀而来!
死亡的黑翼,已然笼罩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