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谢谌表现出一副故意逞强的样子:“伤口包扎好就行,不用再拆开了。”
如果可以,谢谌倒是不介意让沈徽妍帮她看看伤口。
可是他背上的伤口只是血流的多了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没什么大碍。
这要是让她发现,他还怎么利用这个伤做文章?
沈徽妍已经伸到他衣领处的手顿了顿,“真的不用我再看看吗?”
谢谌摇头:“真的不用。”
说罢,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是疼而已,没什么不能忍的。”
他的眉眼间是淡淡的笑意,似乎还有明显的隐忍之意。
这让沈徽妍的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她轻咳一声后才道:“抱歉,今天如果不是为了护我,你也不用受伤......”
“胡思乱想什么呢?”
谢谌抬手,作势要起身。
沈徽妍本想让夜影帮忙的,转头一看,那两人都被她支出去了,哪里还有人在?
只能自己伸手,试着帮他撑起来坐好。
“你别急,我来帮你。”
说着,她将两只手都抱在他精瘦的腰间处,让谢谌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借力。
这么一来,沈徽妍整个人如同扑到他胸前,被他抱了个满怀。
凌冽的气息和淡淡的清香在寂静的夜色中纠缠在一起。
烛火摇曳间,将两道相互靠在一起的身影包裹地密不可分,影影绰绰的,极为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谢谌当然不会告诉她,这点伤对他看来说根本不算事,可他上瘾一般地贪恋和她各种的亲近。
明明他从前,是最厌恶和旁人有任何肢体接触的。
当然,他也不舍得真的将重量压到她身上,只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稍微用了些力而已。
等把人扶着坐好后,沈徽妍才重新坐回去。
她忽然很好奇。
谢谌明明武功高强,怎么连这点伤都受不住了?
难不成,这个伤口当真很深?
“明日,我会想办法让村长同意,让你先离开白江村。”
沈徽妍认真嘱咐着:“你记住,回去后让顾太医给你看看。夏天天热,伤口容易溃烂,还是不能大意了。”
她忧心忡忡,全在担心谢谌别真的因此有个意外,到时候她怎么面对长公主?
谢谌接受着她的关心,只在乎她说了什么。
“我不能回去。”
他一眼就看穿沈徽妍的目的:“小九,你是不是准备留在白江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走?”
见她点头,谢谌有理有据道:“我好不容易忍痛受了这点伤,才让咱们可以有机会进来,你现在让我回去,白江村村民哪里还会留着你?”
沈徽妍豁然起身,指着谢谌差点没收住声音:“你是故意......”
但她后面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完,就被谢谌拽着落入他的怀中,并且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巴。
谢谌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做着噤声的动作。
她的呼吸扑在他掌心,那片温软顺着指缝灼烧生热,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侵入肺腑的毒药,一寸寸侵蚀他的理智。
沈徽妍乖乖点头,水眸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好半天。
见他只顾着发愣,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只能抬手掰开他的手掌,这才重新站起身。
她有些不太高兴,压低了声音微微怒道:“你疯了吗?”
“这些村民虽说没有想真的取了咱们性命的意思,但你这冒险受伤,万一村民们下手没个轻重,当真把你伤个好歹可怎么办?”
看到她如此激动,谢谌的眉目之中越发温柔。
“小九,你很关心我?”
闻言,沈徽妍的情绪戛然而止。
谢谌这混蛋,又发的哪门子的疯?
总是时不时来上这么一下,她都要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他,才是真正的谢谌了。
不过,想起即将要面临的情况,她也不打算再装模作样演什么了。
“我这是在替长公主殿下提醒你,在外务必要小心谨慎一些。”
她实在气不过:“你若是有个好歹,你让长公主殿下怎么办?”
谢谌一挑眉,只记得今日下午他装死之际,她口口声声喊着‘夫君’,一口一个‘不想守寡’。
嗯,不论她当时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当真了。
谢谌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一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反观沈徽妍,见他半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气得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对谢谌来说可没有半点威慑力。
反而让他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夜深人静,沈徽妍也懒得再和他多费什么话。
她四下看了看,就见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这么一张实在不算大的床。
她提起裙摆爬上床,再挪到里面的位置上平躺下来。
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床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枕头。
甚至只有一个枕头。
所以,她和谢谌同时平躺的话,不仅要肩膀挨着肩膀,还得共用一个枕头。
沈徽妍半点不纠结,直接翻了个身面朝里闭上眼睛。
前世缺觉缺怕了,才会导致她直接被累死的结局。
所以现在的她只信奉一句话: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谢谌忍着笑意给她盖上薄被。
却被床里的女子一把挥开,根本不接受他的示好。
他轻声道:“生气归生气,怎么还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
沈徽妍在心中冷笑道:诡计多端的男人,又想对她算计什么,连哄孩子的话都拿来给她用了。
见她没有理会自己,谢谌又道:“今夜将就一宿,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忙。”
回应他的,依旧是沈徽妍的沉默。
黑暗之中,她卷翘的睫毛下,是浓浓的不解之意。
谢谌这厮,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和郑秋实、江之境该是同流合污的贼子才是,怎么现在看来,他好像一直都在帮她?
甚至不惜用上苦肉计,也要帮着她进村子。
难道,他就不怕她从兵部查点什么出来吗?
还有当初旱灾过后,他主持的赈灾事宜,似乎也全然都是在为百姓们考虑,所做的事情无一利己。
她越来越看不懂谢谌了。
想不明白,沈徽妍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不管谢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会阻止她想做的一切。
迷迷糊糊地想着近来所发生的事情,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在她熟睡过后,一直躺在边上没有动过的谢谌,眼中溢出满满的温柔。
他轻而易举地侧身面对她,等着她习惯性地翻身......
翌日一早。
沈徽妍和谢谌终于等来了白江村的村长。
村长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穿着浆洗到发白、却依旧整齐的衣服,伛偻着背,手中还握着一把用木头随意做成的拐杖。
见到眼前的两个贵人,村长特意让大壮扶着自己就要跪下行礼。
“老朽见过两位贵人......”
谢谌一抬眼皮,夜影立刻上前去把人扶住。
“老人家,不必多礼。”
为了让自己的钦差身份更有可信度,沈徽妍直接把文帝赐给她的那块可以随意进出宫门的令牌给村长看了。
至此,村长总算是相信了。
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不瞒二位,自昨日你们进村后,大壮他们就派人快马加鞭去京城了......”
赶着夜路也要入京,除了求证他们的身份,再无别的目的了。
但村长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依旧一派坦然。
“不知钦差大人和小王爷来我白江村,所为何事?”
如此一来,就是相信他们的身份了。
只要相信,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但在此之前,沈徽妍还有别的事情要求证。
“敢问村长,白江村村民为什么看起来很抵触朝廷?”
不等村长说话,站在村长身侧的大壮先轻哼了一声。
“钦差大人,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他满脸都是嘲讽:“就怕我敢说,你不敢听!”
村长用拐杖杵地,“大壮,休要胡言!”
大壮却不管不顾道:“村长,咱们一味只知道忍忍忍,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我们能忍,但白江村里那些年幼的孩子却是无辜的!您忍心让他们也忍一辈子吗?”
说到这里,大壮的眼睛都红了。
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指着沈徽妍和谢谌说到:“我打听过了,这位钦差大臣是沈老将军的孙女,这位小王爷则是宁阳王独子。”
“或许,看在先辈的份儿上,他们真的能帮我们呢?”
村长气得面色涨红:“大壮,休要冲动!”
“村长,让大壮说吧。”
门外,刀疤男不知何时到了。
因为脸上那道狰狞恐怖的刀疤,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此人的眼底深处,是慢慢的无奈。
一种深深的无奈。
他一脚踏进来后,朝着沈徽妍径直过去。
随即,在几人惊骇的视线中,跪了下去。
“沈姑娘,”刀疤男苦笑道,“我曾,也是沈家军中的一个无名小卒。”
闻言,沈徽妍豁然起身。
沈家军,在三年前那一仗中,为了守住国门,明明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