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堂上的傀儡
金銮殿上,纪咏年的手指死死扣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
"陛下,北境军报,五千轻骑全军覆没。"兵部尚书跪在殿中,声音却没有丝毫惶恐,"大雪并未如预言般降临。"
纪咏年的目光如刀般射向站在百官之首的墨尘。国师一袭白衣,银发用一根素簪松松挽起,神色平静如常,仿佛朝堂上的骚动与他无关。
"国师。"纪咏年声音冷得像冰,"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墨尘微微抬眸,金色瞳孔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天象难测,臣……失算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朝堂上一片哗然。纪咏年眯起眼睛——这不是墨尘会犯的错误,更不是他会认的态度。除非...这是故意的。
"来人!"纪咏年猛地站起,"国师贻误军机,即刻……"
他话未说完,却发现殿中侍卫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抬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墨尘,仿佛在等待某种指示。
冷汗顺着纪咏年的脊背滑下。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朝堂,他的臣子,什么时候都成了墨尘的人?
"陛下?"墨尘轻声提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您刚才要说什么?"
纪咏年的喉咙发紧。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个他每日临朝的金銮殿竟如此陌生。龙案上的奏折,有多少是墨尘先过目的?他下的圣旨,有多少是墨尘暗中推动的?甚至他喝的茶,吃的点心……
"退朝。"纪咏年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转身时龙袍翻卷起凌厉的弧度。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墨尘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黏在他的背上,像一条毒蛇缓缓缠绕上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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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门被狠狠踹开。
纪咏年一把扫落龙案上的所有物件,笔墨纸砚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扯开衣领,胸口那个隐藏的符文正在隐隐发烫,如同嘲笑着他的无能。
"陛下在生气?"
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咏年猛地转身,看到国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前,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美得不像凡人。
"你算计朕。"纪咏年声音嘶哑,"从那个该死的'失误'开始,都是你计划好的。"
墨尘缓步走近,银发在夜色中流淌如星河:"陛下终于开始思考了,我很欣慰。"他停在纪咏年面前,伸手抚上皇帝泛红的脸颊,"但您错了——不是从那个失误开始,而是从十年前开始。"
纪咏年想后退,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墨尘的手冰冷如尸,却让他浑身发热。
"你到底想要什么?"纪咏年艰难地开口,"如果是要这皇位……"
墨尘突然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我要皇位做什么?"他凑近纪咏年耳边,轻声道,"我要的是您坐在那个位置上,明知满朝文武都是我的眼线,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句话如同利剑刺入纪咏年的心脏。他猛地推开墨尘,却因为用力过猛自己踉跄了几步:"疯子!你这个疯子!"
墨尘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袖:"陛下说得对,我确实是疯子。"他抬眼,金瞳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但您别忘了,是哪个疯子把您从先皇后的虐待中救出来的?是哪个疯子帮您毒死了先帝?又是哪个疯子……让您坐上了这个皇位?"
纪咏年呼吸一滞。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十岁那年雨天,确实是墨尘将他从御花园带回,给了他第一碗温暖的姜汤;十五岁那年,确实是墨尘给了他那个装着无色无味毒药的小瓶子;登基前夜,确实是墨尘……
"为什么?"纪咏年声音颤抖,"为什么要帮朕……又要控制朕?"
墨尘的表情忽然变了,那种永远游刃有余的淡漠出现了一丝裂缝:"因为……"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纪咏年的眉眼,"只有这样,您才会永远看着我,恨我也好,怕我也罢……但您的眼里只能有我。"
这句话里的执念让纪咏年毛骨悚然。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看似冷静自持的国师,内里比他这个以残暴闻名的皇帝还要疯狂百倍。
"朕不会任你摆布。"纪咏年咬牙道。
墨尘微微一笑:"那我们拭目以待。"他后退几步,银发在月光下如流水般闪动,"对了,从今晚开始,我会离开皇宫三日。"
纪咏年心头莫名一紧:"你要去哪?"
"陛下这是在关心我?"墨尘轻笑,"别担心,只是去取些药材……毕竟您体内的血咒,需要定期加固呢。"
说完,他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
纪咏年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胸口那个符文开始剧烈灼烧,他扯开衣襟,惊恐地发现原本淡金色的纹路正在逐渐变红,如同血管般在他皮肤下蔓延。
"该死……"他跌坐在龙椅上,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这才明白墨尘临走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这不是告知,而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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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阳光照进寝宫时,纪咏年已经疼得蜷缩在龙榻上。
胸口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尝试用匕首刮去那层皮肤,却发现符文早已深入血肉,甚至骨骼。
"来人……传御医……"纪咏年声音嘶哑,却无人应答。
这时他才惊觉,寝宫外安静得可怕,连平日巡逻的侍卫脚步声都消失了。墨尘不仅自己离开,还带走了所有可能帮助他的人。
"混账……"纪咏年挣扎着起身,打翻了床头的药碗。黑色的药汁洒在地上,散发出苦涩的气味——这是墨尘每日监督他喝下的"安神汤"。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如果这药不是用来安神,而是用来维持血咒的呢?
疼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剧烈。纪咏年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墨尘站在面前,银发金瞳,美得不似凡人。
"求我。"幻觉中的墨尘轻声说,"求我,就不疼了。"
纪咏年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休……想……"
墨尘的幻影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的脸。那触感如此真实,纪咏年几乎要沉溺其中。
"倔强的小皇帝……"幻影低语,"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在所有皇子中,只有你的眼睛里有那种光——那种宁愿毁灭自己也不愿屈服的光。"
疼痛让纪咏年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小时候被先皇后关在冰窖里的夜晚;少年时第一次杀人的颤抖;登基那天沾满鲜血的龙袍……
还有墨尘。永远站在阴影处,用那双金色瞳孔注视着他的墨尘。
"啊——!"一阵剧痛让纪咏年惨叫出声,他蜷缩成一团,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是血还是泪?他已经分不清了。
"求我……"墨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说你需要我……"
纪咏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理智告诉他应该抵抗,但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一股清凉突然从胸口扩散开来。
"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真实的声音,真实的触感。纪咏年艰难地抬头,看到墨尘真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把银色小刀。
"你……回来了……"纪咏年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解脱。
墨尘跪下来,银发垂落在纪咏年**的胸膛上:"我说过,三日就回来。"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个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符文,"陛下想我了吗?"
纪咏年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墨尘叹息一声,用银刀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如红宝石般涌出。
"最后一次机会。"墨尘将流血的手腕递到纪咏年唇边,"喝下去,痛苦就结束了。"
纪咏年看着那鲜红的液体,尊严与本能激烈交锋。最终,求生欲占了上风。他闭上眼睛,含住了墨尘的手腕。
血液的味道出乎意料地甜美,像是最上等的蜜酒。随着每一口吞咽,胸口的剧痛确实在减轻。纪咏年感觉自己像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绿洲,贪婪地吮吸着。
"乖。"墨尘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可怕,"从今以后,我的血就是你的药……你的瘾……你的枷锁。"
当纪咏年终于松开嘴时,墨尘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迹。国师用沾血的手指在纪咏年胸口画下新的符文,金光闪过,那些痛苦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纪咏年虚弱地问,"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朕……"
墨尘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龙榻上:"因为只有这样,您才会明白……"他俯身,在纪咏年额头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除了我身边,您无处可去。"
纪咏年想反驳,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墨尘眼中闪过一丝近乎脆弱的情感……
但也许,那只是又一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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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咏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十岁那年的雨天,躲在御花园假山后哭泣。先皇后刚用银针扎遍他的手指,只因为他背错了一段诗文。
"哭有什么用?"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纪咏年抬头,看见一个银发少年站在雨中,白衣不染纤尘,金瞳如神明般俯视着他。
"你是谁……"小纪咏年怯生生地问。
银发少年蹲下身,用一方雪白帕子擦去他的泪水:"我叫墨尘。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
梦中的场景突然变换。十五岁的纪咏年躲在藏书阁角落,手中攥着一个白色瓷瓶。
"真的要这么做吗?"少年纪咏年声音颤抖。
阴影中的墨尘微微一笑:"他打你的时候,可没犹豫过。"
画面再次切换。登基前夜,纪咏年独自站在殿中,脚下是刚刚断气的三皇子。
"害怕了?"墨尘从背后环抱住他,将沾血的金刀放在他手心,"别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最后一个场景是现在的金銮殿。纪咏年高坐龙椅,却看到满朝文武跪拜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一旁的墨尘。当他惊恐地转头时,墨尘的金瞳中倒映出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
囚徒。
纪咏年猛地惊醒,发现已是深夜。墨尘坐在床边,正在翻阅一本古籍,银发在烛光下如同流动的月光。
"做噩梦了?"墨尘头也不抬地问。
纪咏年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墨尘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看似掌控一切的男人,十年来容颜未改,连一根皱纹都没有增加。
"你到底是什么?"纪咏年轻声问。
墨尘合上书,金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您的国师,您的枷锁,您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命中注定。"
纪咏年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胸口的符文已经恢复淡金色,不再疼痛,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下次……"他声音沙哑,"别让朕等那么久。"
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他伸手抚上纪咏年的脸颊,这一次,皇帝没有躲开。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