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黎明来得静悄悄。葛小蛮浮在海面上，望着天际由深蓝渐变成淡粉的云霞。她的鳃纹在水中完全舒展，耳后的鳞片随着呼吸轻轻翕动。自从来到南海，鲛人血脉的觉醒速度明显加快了——现在她能在水下闭气近一个时辰，游速更是快得惊人。
不远处，张岭军盘腿坐在小船的船头，万魂刀横放在膝上。晨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左眼周围的紫黑纹路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在运功时才会若隐若现。他呼吸绵长，胸膛有规律地起伏，显然正在调息。
葛小蛮轻轻划水靠近小船，故意弄出些声响。张岭军立刻睁开眼，右眼清明如常，左眼的竖瞳却在阳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
\"有动静。\"他低声道，指向东南方向的海面。
葛小蛮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波纹，紧接着三个身影破水而出——是鲛人战士！他们手持珊瑚制成的三叉戟，鱼尾上的鳞片在晨光中闪烁着青铜般的光泽。
\"陆地人！\"为首的鲛人厉声喝道，\"这里是鲛人领海，速速离去！\"
葛小蛮刚要开口，张岭军已经站起身，右手按在刀柄上。这个动作让三名鲛人立刻摆出战斗姿态，三叉戟同时对准了他。
\"等等！\"葛小蛮急忙游到双方之间，\"我们受汐公主邀请而来！\"
鲛人们狐疑地打量着她。葛小蛮深吸一口气，让脖颈处的鳃纹完全展开，同时耳后的鳞片也竖了起来。这个明显的鲛人特征让三名战士面露惊讶。
\"混血？\"为首的鲛人游近了些，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是葛清羽大人的女儿？\"
葛小蛮心头一跳——母亲的名字在鲛人族中似乎广为人知。她点点头：\"我是葛小蛮。这位是张岭军，我的...\"她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
\"同伴。\"张岭军简短地接话，手依然没有离开刀柄。
鲛人战士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点点头：\"我是沧溟，汐公主的近卫。请跟我们来，公主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葛小蛮游回小船，灵活地翻身上船。她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水珠四溅，有几滴落在张岭军手背上。他低头看了看，罕见地没有擦拭。
\"坐稳。\"沧溟提醒道，然后吹了一声奇特的口哨。
小船周围的海水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温和的漩涡。葛小蛮下意识抓住船舷，张岭军则稳稳站在船头，连晃都没晃一下。漩涡越转越快，小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沉入海中！
\"别怕。\"沧溟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依然清晰可闻，\"这是通往海国的水道。\"
葛小蛮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在水下自由呼吸，鳃纹如同活物般开合。她转头看向张岭军，发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膜——是沧溟施的法术。
下沉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周围的景色逐渐从碧蓝变成深蓝，最后竟出现了一片璀璨的光芒。当小船停稳时，葛小蛮不禁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座宏伟的水下城市！建筑由珊瑚、珍珠母和某种发光的石材建造，形状如同巨大的贝壳和海星。街道上穿梭着各色鲛人，有的骑着海马，有的驾驭着巨型海龟。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央的宫殿，通体晶莹剔透，宛如一整块巨大的水晶雕琢而成。
\"欢迎来到碧波城。\"沧溟自豪地说，\"鲛人族的都城。\"
小船被一股水流推向宫殿。随着距离拉近，葛小蛮看到宫殿前的广场上站着一队仪仗，为首的正是汐公主。她今天穿着正式的珍珠长裙，头戴珊瑚冠冕，比葛小蛮记忆中更加雍容华贵。
\"小蛮！\"汐游过来，热情地拉住她的手，\"你终于来了！\"她看向张岭军，礼貌地点点头，\"张公子，欢迎。\"
张岭军略一颔首，目光却警惕地扫视四周。葛小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九幽虽被封印，但它的爪牙可能无处不在。
汐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放心，碧波城有上古结界保护，任何邪祟都无法侵入。\"她转向葛小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女皇陛下迫不及待要见你了！\"
\"女皇？\"葛小蛮惊讶地瞪大眼睛。
汐神秘地笑了笑：\"是的，你的外祖母。\"
宫殿内部比外观更加富丽堂皇。墙壁上镶嵌着会变换颜色的珍珠，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玉石，连门把手都是纯金的海马造型。侍从们恭敬地行礼，好奇地打量着葛小蛮和张岭军。
女皇的觐见厅位于宫殿最高处，穹顶是完全透明的，可以看到鱼群在上方游弋。厅内陈设简约却不失威严，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宝座——由一整块蓝宝石雕琢而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宝座上坐着一位年长的鲛人女性，她的鱼尾是罕见的深紫色，鳞片上布满了岁月的纹路。但她的面容却看不出具体年龄，既有少女的柔美，又有长者的威严。当葛小蛮走进来时，女皇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权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太像了...\"她喃喃道，声音如同海浪轻抚沙滩，\"和清羽年轻时一模一样...\"
葛小蛮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从未见过外祖母，甚至不知道母亲有鲛人血统。此刻站在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长者面前，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女皇走下宝座，轻轻抚摸葛小蛮的脸颊。她的手指冰凉却温柔，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味：\"孩子，你受苦了。\"
这句简单的问候击溃了葛小蛮的防线。她突然扑进女皇怀中，放声大哭。二十年的孤独、迷茫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张岭军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柔和了几分。汐悄悄游到他身边，低声道：\"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吧，我带你去客房。\"
张岭军摇摇头：\"我守在这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汐理解地点点头，不再勉强。
良久，葛小蛮才从女皇怀中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抱歉，我失态了...\"
\"傻孩子。\"女皇慈爱地笑着，转向张岭军，\"这位就是与你结下血誓的年轻人？\"
葛小蛮脸一红，点点头。女皇仔细打量着张岭军，目光在他左胸的血誓印记上停留片刻：\"太虚血脉与鲛人血誓...奇妙的组合。\"她突然严肃起来，\"不过，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南海最近不太平。\"
葛小蛮立刻警觉起来：\"发生了什么？\"
女皇示意侍从呈上一个贝壳制成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漆黑的碎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九幽残片！\"葛小蛮惊呼。
\"不错。\"女皇点头，\"过去一个月，我们在边境发现了七块这样的碎片。它们正在污染我们的海域，已经有数十名族人被侵蚀了。\"
张岭军上前一步：\"有人在故意投放。\"
\"正是。\"女皇面色凝重，\"我们抓到了一个投放者，可惜他服毒自尽了。只留下这个...\"
她挥了挥手，侍从捧来一块刻有符文的黑色鳞片。葛小蛮接过鳞片，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这鳞片上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堕落鲛人...\"她声音发抖，\"归墟之战那些...\"
女皇叹息：\"看来九幽的爪牙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她看向张岭军，\"张公子，你的万魂刀能摧毁这些残片吗？\"
张岭军点头：\"可以，但必须找到源头。否则只是治标不治本。\"
就在这时，宫殿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
\"敌袭！\"一名鲛人卫兵慌张地冲进来，\"东面结界被破了！\"
女皇立刻恢复威严：\"传令下去，启动第二重防御。汐，带小蛮和张公子去安全处。\"
\"不！\"葛小蛮坚定地说，\"我们要帮忙。\"
张岭军已经拔出了万魂刀，刀身上的紫黑纹路与蓝光交织：\"带路。\"
东面海域一片混乱。数十名堕落鲛人正在攻击结界缺口，他们的鳞片漆黑如墨，眼睛血红，手中武器缠绕着不祥的黑气。更可怕的是，他们身后跟着三头巨型海兽——形似章鱼却长着龙头的怪物，每只都有宫殿大小！
\"深渊魔章...\"汐倒吸一口凉气，\"它们应该沉睡在无底海沟才对！\"
张岭军眯起眼睛：\"被九幽残片唤醒了。\"他转向葛小蛮，\"你对付堕落鲛人，我去解决那三头怪物。\"
葛小蛮刚要反对这个危险的分工，张岭军已经一跃而起，脚踏一块浮冰般的水晶，冲向最大的那头魔章。万魂刀紫黑光芒暴涨，在深海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
\"小心！\"葛小蛮只能喊出这一句，然后转身迎战冲来的堕落鲛人。
初心簪化作长剑，剑锋上的蓝光比以往更加耀眼。葛小蛮发现自己在水中的动作比在陆地上更加敏捷流畅，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她灵活地穿梭在敌人之间，剑锋所过之处，黑血弥漫。
汐和沧溟带领鲛人战士们组成防线，用三叉戟和水系法术抵挡大部分攻击。但堕落鲛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很快就有几人突破防线，直扑葛小蛮而来！
\"混血杂种！\"为首的堕落鲛人狞笑着，手中骨刀直取葛小蛮咽喉，\"你的血能唤醒更多同伴！\"
葛小蛮侧身闪避，鱼尾顺势一摆，拍在对方脸上。这一击力道惊人，堕落鲛人被打得旋转着飞出去。但另外两人已经逼近，一人持矛刺向她后心，一人挥链缠她鱼尾！
千钧一发之际，葛小蛮突然感到体内涌出一股陌生的力量。她本能地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音波！这声音在水中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两名偷袭者震得七窍流血！
\"音波攻击？\"汐惊讶地喊道，\"这是皇族才有的天赋！\"
葛小蛮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能力，因为更多堕落鲛人正蜂拥而至。她握紧长剑，准备迎战，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血誓在预警，张岭军有危险！
她猛地转头，看向远处的战场。张岭军已经斩杀了一头魔章，但另外两头将他团团围住。更糟糕的是，其中一头魔章喷出的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黑色晶体——是九幽残片！它们如同活物般向张岭军飞去，试图钻入他体内！
\"不！\"葛小蛮不顾一切地向那边游去，全然不顾身后追兵。
张岭军正与两头魔章周旋，万魂刀每次挥砍都能带走大块血肉。但魔章的再生能力极强，伤口很快就会被新生的触手填满。更麻烦的是那些飞舞的残片，它们不断试图突破张岭军的刀网，有几片已经擦破了他的皮肤。
葛小蛮赶到时，正好看到一块较大的残片刺入张岭军肩膀！他闷哼一声，左眼的竖瞳瞬间变成漆黑，紫黑纹路开始在脸上蔓延。
\"坚持住！\"葛小蛮一剑斩断偷袭的触手，游到张岭军身旁。她毫不犹豫地抱住他，将脖颈处的鳃纹紧贴他的伤口。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鳃纹散发出耀眼的蓝光，那些侵入张岭军体内的残片竟然被一点点逼出！血誓的浪花印记同时发光，与鳃纹的光芒相互呼应。
两头魔章趁机发动攻击，数十条触手如长矛般刺来！葛小蛮一手抱着张岭军，一手挥剑格挡，但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刺穿——
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将触手齐根斩断！葛小蛮惊讶地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持金剑，眉心太阳纹章熠熠生辉。
\"铁师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无心冲她眨眨眼，然后转身迎战魔章。他的剑法比从前更加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净化邪祟的金光。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鲛人战士，为首的正是女皇本人！
女皇手持一柄镶嵌着明珠的法杖，轻轻一挥，方圆百丈内的海水顿时凝固成无数冰锥，将一头魔章钉成了筛子。铁无心则抓住机会，金剑直刺魔章独眼，将其彻底击杀。
最后一头魔章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张岭军突然挣脱葛小蛮的怀抱，万魂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紫黑闪电，将魔章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战斗结束了，但海水中弥漫的黑血和残片仍在扩散。女皇高举法杖，吟唱起古老的咒语。柔和的光芒以她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黑血消融，残片化为灰烬。
\"净化术...\"汐敬畏地低语，\"只有皇族血脉才能施展。\"
葛小蛮这才注意到，女皇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显然消耗过大。她赶紧游过去搀扶，却被女皇轻轻推开：\"先看看你的伴侣。\"
张岭军已经恢复了清醒，但左眼的漆黑褪得很慢。他单膝跪地，万魂刀插在身旁的海底沙石中，呼吸粗重。
\"我没事。\"他勉强站起身，\"残片...大部分被逼出来了...\"
铁无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看来你俩过得不错？\"
葛小蛮又惊又喜：\"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的伤...\"
铁无心笑了笑，太阳纹章随着表情微微发光：\"说来话长。黄泉镜和净世莲将我传送到了东海深处，是汐公主救了我。\"他看向女皇，\"之后我一直在协助鲛人族对抗九幽余孽。\"
女皇点点头：\"铁公子帮了我们大忙。\"她环顾四周，表情凝重，\"但今天的袭击说明，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
回宫的路上，葛小蛮游在张岭军身旁，时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血誓让她能感受到他体内的九幽残片并未完全清除，仍在悄悄侵蚀。
\"别看了。\"张岭军突然说，\"我死不了。\"
葛小蛮哼了一声：\"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拖我后腿。\"
张岭军嘴角微扬，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葛小蛮心头一暖。她偷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张岭军没有挣脱，只是放慢了游速，与她并肩而行。
前方的铁无心正与女皇交谈，不时指向深海方向。汐和沧溟带领战士们清理战场，救助伤员。夕阳的光辉透过海面，将整个海底城染成金色。
葛小蛮突然觉得，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只要有这些人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她轻轻捏了捏张岭军的手腕，换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她笑着说，\"只是确认你还活着。\"
张岭军哼了一声，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两人就这样，在万千鱼群的见证下，静静游向那座发光的海底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