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在西域古城上空回荡，张岭军站在破败的城隍庙前，看着月光将残垣断壁照得惨白。自从北冥海取得玄武砂后，他右臂的黑纹就变得异常活跃，此刻正在皮肤下如蚯蚓般蠕动。
"确定是这里？"铁无心用剑肢轻叩庙门，金属碰撞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剑肢上新刻的避邪符文泛着淡淡蓝光——这是为应对鬼市特意准备的。
葛小蛮对照着一张人皮地图："没错，西域鬼市每月只在丑日子时开启一次，入口随月相变化。"她指向庙门上的铜环，"看，环上阴刻的饕餮纹正在吸收月华。"
果然，那对锈迹斑斑的铜环渐渐泛起青光，门缝里渗出缕缕黑雾。张岭军感到怀中万魂幡微微震动，幡内魂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吱呀——"
庙门无风自开，一条由白骨铺就的小路蜿蜒向前，两旁飘荡着幽绿鬼火。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叫卖声，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跟紧我。"张岭军右臂黑纹蔓延至掌心，形成一层薄膜，"别碰任何东西，也别回应任何招呼。"
四人踏上白骨路，脚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走了约莫百步，雾气突然散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繁华的街道凭空出现，两侧摊位挂着惨白灯笼，灯笼上却映出五彩斑斓的光。商贩们有的青面獠牙，有的飘在半空，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人形黑雾。顾客中混杂着活人与鬼魂，彼此讨价还价，竟显得异常和谐。
"青冥玉...上好的青冥玉..."一个驼背老妪在路边招手，她面前的破碗里盛着几块青色石头。
葛小蛮拉住想上前的铁无心："假的，真正青冥玉对鬼魂有灼烧效果，不可能被鬼贩叫卖。"
张岭军闭目感应，万魂幡指引他看向街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蹲着个戴鬼面具的老者，面前只摆着块脏兮兮的灰布。
当众人走近，老者突然抬头。面具下的眼睛没有瞳孔，全是眼白："活人找青冥玉？找死还是寻死？"
"前辈慧眼。"张岭军蹲下身，袖中滑出三枚阴灵石摆在灰布上，"我们需要能炼制法宝的上品。"
鬼面老者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枯指点了点灵石。灵石瞬间化为粉末，被不知哪来的阴风吹散。"就这点诚意？"
张岭军不慌不忙，又取出一个小瓶。拔开塞子，一缕霜蜈寒气飘出。老者面具猛地贴近瓶口，几乎要掉进去："北冥霜蜈的魂魄精华...有意思。"他掏出一个黑匣子，"看看这个。"
匣盖打开，一块巴掌大的青玉静静躺在红绸上。玉身通透如冰，内部有云雾状纹路缓缓流转，表面却覆盖着层灰蒙蒙的杂质。
"确实是青冥玉，但被阴气污染了。"葛小蛮皱眉。
"小丫头懂行。"老者合上匣子，"这是从千年僵尸王心口挖出来的，阴气已浸入玉髓。要净化需用纯阳火淬炼九九八十一天，你们等得起？"
张岭军与葛小蛮交换眼色。炼制万魂幡等不了那么久，但这块玉的品质确实罕见。
"有没有现成的纯净玉？"铁无痕忍不住问。
老者怪笑几声，突然从怀中掏出另一块小些的青玉。这块玉通体晶莹，内部云雾形成旋涡状，只是边缘有道细微裂痕。
"西域佛修坐化后的舍利玉，仅此一块。"老者贪婪地盯着张岭军右臂，"换你那条手臂如何？"
铁无心剑肢"锵"地出鞘三寸，被张岭军按住。"前辈说笑了。"他缓缓卷起右袖，露出密布黑纹的手臂，"这东西给你，你也接不住。"
老者面具后的呼吸突然急促。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想触碰黑纹，却在距皮肤半寸时如遭电击般缩回。"九幽...九幽之力！"声音里充满恐惧与渴望。
"要么换霜蜈精华，要么..."张岭军作势要收起小瓶。
"等等！"老者急道，"舍利玉加僵尸玉，换你的精华再加...一段记忆。"
葛小蛮闻言色变："不可！记忆交易是鬼市最危险的买卖！"
老者阴森森地笑了："小丫头知道规矩。但这位道友应该明白，青冥玉有价，记忆无价啊。"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张岭军，"特别是关于'那件事'的记忆..."
张岭军瞳孔微缩。难道这鬼商知道些什么？他右臂黑纹突然暴起，又被他强行压制。"哪段记忆？"
"随意抽一段。"老者取出个水晶瓶，"不会伤及元神，只是某个无关紧要的片段而已。"
见张岭军犹豫，葛小蛮急传音入密："别答应！鬼市抽走的记忆可能包含重要信息，而且——"
"换了。"张岭军突然道。他将霜蜈精华瓶推过去，同时伸出左手。老者兴奋地颤抖，水晶瓶对准张岭军太阳穴，一缕银丝被缓缓抽出。
就在银丝即将离体的刹那，张岭军右臂黑纹突然暴起，化作细小黑针扎入老者手腕！老者惨叫缩手，那缕银丝在空中闪烁几下，又钻回张岭军眉心。
"你！"老者抱着手腕，被黑针扎过的地方开始腐烂。
"九幽之力专克阴鬼。"张岭军冷冷道，"现在，玉给我。"
老者怨毒地盯着他，最终还是将两块青冥玉推了过来。张岭军刚拿起玉，远处突然传来尖叫。街上的鬼魂商贩纷纷卷起摊位逃窜，活人们则茫然四顾。
"不好，是往生教！"葛小蛮看到三个黑袍人正破开鬼市结界冲来，为首者胸口绣着白色彼岸花。
鬼面老者趁机消失在一阵黑烟中，只留下阴森的笑声回荡："养魂木在枯荣谷...哈哈哈..."
张岭军来不及细想，将青冥玉塞入怀中。黑袍人已经杀到眼前，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张惨白如纸的脸："张岭军，教主等你多时了。"
"白无常？"铁无心倒吸冷气。往生教黑白无常凶名赫赫，都是元婴初期修为。
白无常不答话，甩出哭丧棒。棒身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冤魂，哭嚎声直刺元神。张岭军祭出万魂幡抵挡，两件魂器相撞，爆出刺目鬼火。
"结阵！"另外两个黑袍人左右包抄，手中各持一面招魂幡。三面魂幡组成三角阵势，顿时阴风大作，鬼市街道开始扭曲变形。
葛小蛮急忙抛出五张破煞符，暂时挡住阴风。铁氏兄妹背靠背迎战左侧黑袍人，剑肢与银线在阴气中划出道道流光。但右侧黑袍人已经掐诀完毕，地面突然伸出无数鬼手抓向张岭军双脚！
"雕虫小技。"张岭军右脚踏地，九幽之力如涟漪扩散。鬼手触之即溃，但白无常的哭丧棒已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张岭军右臂黑纹全面爆发，整条手臂膨胀变形，竟化作漆黑鬼爪硬接哭丧棒。"铛"的一声巨响，气浪掀翻周围摊位。白无常被震退三步，惊疑不定："你竟能徒手接法宝？"
张岭军也不好受，右臂传来撕裂般疼痛。九幽之力虽强，但每次使用都会反噬自身。他强忍剧痛，万魂幡中霜蜈与火蜥蜴后魂魄同时扑出，冰火交织逼退白无常。
"走！"葛小蛮突然洒出一把磷粉。磷粉遇阴气燃烧，形成大片烟雾。四人趁机冲向鬼市出口，身后传来白无常的怒吼："养魂木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逃不掉！"
白骨路在脚下迅速崩塌，张岭军最后一个冲出庙门。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城隍庙整个坍塌，烟尘中有黑影蠕动，但被初升的朝阳一照，立刻缩回地下。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鬼市？"铁无痕喘着气问。
张岭军取出两块青冥玉，在阳光下仔细检查。果然，那块舍利玉的裂缝中有细微黑气渗出。"被下了追踪印记。"他捏碎玉石，将黑气引入万魂幡镇压。
"接下来去枯荣谷？"铁无心问，"明显是个陷阱。"
葛小蛮却盯着张岭军的眼睛："刚才那鬼商要抽的记忆...是关于沐冰璃的吗？"
张岭军沉默片刻，转身走向飞舟："养魂木是炼制万魂幡的最后主材，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飞舟已向西疾驰。张岭军站在船尾，看着逐渐远去的西域古城。右臂黑纹不知何时已蔓延至肩膀，在衣领处若隐若现。他摸了摸眉心——那缕被抽离又返回的银丝，真的完整归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