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不愧是朕的皇后,这一刀补得,角度刁钻,力道十足!】
何岁心中暗赞,这一击,比他拿出十卷古籍都更狠!
因为这是私稿,是无法验证的“死证”!
你苏哲可以辩称与古人巧合,难道还能辩称与当朝皇后外祖父未传世的私稿也巧合吗?!
这一刀,不仅彻底斩断了苏哲所有狡辩的可能,更是将矛头直指珠帘后的太后,那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你的棋子,我与陛下,早就看穿了!
果然,珠帘之后,太后李氏的身形剧烈一晃,若非宫女死死扶住,险些当场栽倒。
她感觉到的,是脸上火辣辣的疼!是尊严被碾碎的声音!
何岁与宁白露,这一唱一和,分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最温柔的手段,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她这张老脸上!
而何岁的表演,还在继续。
“哗啦——”
又一卷故纸被铺开。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朕倒是好奇,苏才子一介江南文士,是何时去的边塞,见的军旅?”
此话一出,武将席位上,原来镇守西北边疆的致仕老将贾凯“嚯”地站起身,他刚灌下一大口烈酒,满脸通红,粗声粗气地吼道:
“陛下!这小白脸细皮嫩肉,看着就没摸过刀把子!他哪儿知道咱们在边关喝苦水、听羌笛是啥滋味!还葡萄美酒?他娘的,老子在边关十年,连酒味儿都没闻过!”
哄堂大笑。
这倒是真的,大玥西北边塞那边西域商旅早已断绝,凄风苦雨哪来的葡萄佳酿,又苦又咸的井水已经是佳饮,哪有酒可喝?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葡萄美酒只在江南港口见得到。
贾凯这声粗鄙却直白的大吼,比任何文雅的指控都更具杀伤力。
它用最朴素的常识,将苏哲的谎言撕得粉碎。
何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贾凯坐下,眯起来的眼睛里光芒却愈发冰冷。
“哗啦——”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苏才子又是何时,亲临过黄河故道,见过那万仞孤城之景?”
“哗啦——!”
最后一卷,也是最着名的一卷,被重重展开,压在所有卷宗之上。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朕最是喜欢,李怀玉先生的狂傲与不甘,跃然纸上啊。”
何岁的声音,始终温和而平缓。
可他每念出一句,都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苏哲的天灵盖上!
他每翻过一页,都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残忍地扒下苏哲一层皮!
十几卷泛黄的故纸,此刻在苏哲的眼中,化作了一座将他团团围住的、纸做的坟墓!
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催他上路的符咒!
铁证如山崩!
那山,是他赖以生存的才名。
此刻,正轰然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他埋葬得尸骨无存!
“噗通!”
苏哲浑身的力气被彻底抽干,整个人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再也无法维持跪姿。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珠帘之后,太后李氏端着宫女新奉上的茶盏,手却在剧烈地颤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烫起一片红痕,竟也毫无所觉。
方才她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屈辱!
而那些方才还对苏哲极尽吹捧的江南官员,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看向苏哲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与憎恨。
这个蠢货!
自己找死,还要拖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下水!
何岁将目光从那堆故纸上移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神情各异的脸,最终又落回到烂泥般的苏哲身上。
他没有下旨,没有斥责,反而淡笑着,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道:
“诸位爱卿,诸位大儒,此事……倒是让朕有些为难了。”
“朕翻遍我大玥律法,似乎……还真没有哪条律例,是禁止文人‘借鉴’前人诗作的。”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要不这样?今日气氛正好,不如就罚苏才子,再‘天授’几首诗,为我等助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
一个已经被扒光了所有伪装的窃贼,你还逼着他当众再表演一次偷窃?
这比直接将他千刀万剐,还要残忍百倍!
“陛下!”
刘文清再次悲声开口,声音却已不再是愤怒,而是对文道被辱的沉痛。
“窃诗,辱没的是斯文!然,此獠今日,更于御前,吟诵黄立反诗,其心可诛!其罪,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