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安德森再不怎么情愿,小黑屋还是在半个月后光荣结束它的使命。

靳烛幽去主城重建的虫民政府办公,而上将则是在边境的虫民军基地训练。在城市轨道修建好之前,他们只能用星舰申请航道往返。

有分离焦虑的上将不得已,重新拿起他不太擅长的光脑。

军部都是文件联络,下属汇报情况,紧急时直接用语音视频沟通,上将最常用的回复大概就是收到。

显然,雄虫那边事务繁忙,不可能有闲暇去听语音或者视频通讯,安德森也不会真的没脑子到给雄虫发的信息都回复收到,这就导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戳字母打字的雌虫每次拿起光脑前都有些紧张,看到雄虫的小黑蚂蚁头像就开始屏息凝神。

这只雄虫也很恶劣,照着他之前穿过空间漏洞的原始态画了这个头像,上将多次抗议未果,反被雄虫拍下很多气得触角乱晃的场面。

“今天晚上’粗‘什么?”

安德森打字不专心,发出去后懊恼地叹息了一声,引得跑圈的虫大气不敢喘地看过来。

谁惹这位恶魔教官了。

靳烛幽看着这条消息笑了半天,对面大概看到了已读标识,心下一急,又发来一条信息:“什么时候‘会’家?”

靳烛幽笑得揉了揉眼睛,回复道:“没事,我知道你打字慢,慢慢来。”

还配了个爬爬兽伸爪表情包。

这次对面输入又撤回,最后只简短地发了一句“我想你”。

大抵是看到前面输入得乱七八糟,不好意思再尝试长难句了。

底下抱着文件的雌虫看着这位新任执政官笑得乐不可支,不由得有些羡慕,这位阁下和他的雌君是出了名的感情好,光是一起逛街的街拍就在边际星网上广为流传,还传到主星那边去了。

但不得不说,在这位阁下的镜头里,这只冷脸的虫确实有几分娇羞和……可爱?

主星那边消息更灵通,嗑得比他们还起劲,自从通网后,给他们这些边际星虫塞的粮都是大把大把的,很多虫都懵了。

难道这二位不是在边际星系统录入的契约,而是去主星昭告天下了?

这样一翻,翻到了之前的娱乐报道,下面两只虫一唱一和,闪瞎众虫。

第一军:想不到上将是这样的虫!

母巢圣谕水军:这只虫把我们看着长大的阁下拐跑了!

下面的贴图是有心虫用光脑拍下的上将和雄虫面对面跳舞,趴在雄虫背上,上将喝着雄虫给的粥,给雄虫递帕子,有理有据地论证了此雌心机深重,吊虫手段非凡。

第一军和虫民军看着这些图,忽然就有些认不出他们记忆里那个冷面雌虫。

这还是一脚踹翻一大片,把他们揍得鬼哭狼嚎的那只虫吗?

好在安德森不怎么看星网,不然这只虫下一秒就能请假回家自闭。

“今天的文件先发到光脑里,下午跃迁站建设的会议后推半小时。”靳烛幽向秘书虫吩咐道,雌虫点点头记下来,又好奇道:”长官,您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这只星网上盛传百年一遇的漂亮雄虫回头,眼神明亮又吸虫:”当然是去找我的雌君,他说想我了。”

好羡慕,雌虫两边流下了宽面条泪,好羡慕那只安德森上将。

教学书上不是都说,雄虫登记成婚后大多都对雌虫爱搭不理,雌虫能获得信息素就算足够了。

为什么这位阁下只要空闲下来就和雌君发信息,午休时更是视频不间断,现在还迫不及待地走复杂的航道申请流程,坐两个小时的星舰跨越大半戴斯勒星去找雌君啊!

以及上将不是星际驰名的硬邦邦石头虫吗?

秘书官认命地逐一通知会议虫这件事,又偷偷在嗑cp帖下面发了这个消息。

果然,短短几分钟阅读量已经万加了。

雄虫没有回复,应该是在忙别的,安德森关上光脑,转而继续看着这些虫跑圈。

他穿着一身黑色修身的军装,肩宽腿长,金属丝线勾绣淡金的领章和肩章,穿着长筒军靴,线条冷冽而利落。裸露在外的蜜色皮肤肌肉紧实,满是训练的痕迹,再配上及腰的长发,银色的锐眸,紧抿的下唇,从他面前跑过的军雌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虫想到,这只赫赫有名的上将不是在尽职尽责地批阅文件,而是在见缝插针地给他的雄主发消息。

安德森压下耳根的红意,每次他打字给基兰,都会被调侃是高龄老虫在用脚打字,这回他已经做好了被雄虫嫌弃的准备,但雄主竟然这都还能包容他。

安德森面上愈发绷着脸,让下面训练的军雌噤若寒蝉,心里却在不停地冒泡泡,感觉脚下也飘飘忽忽起来。

上将不自觉走了会神,回过神来的时候队伍已经跑了三十圈,每只虫脸上都是生无可恋,仿佛在问这个酷刑什么时候结束。

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惹到这位了,明明平时二十圈就结束了。

上将咳了一声,终于吹了哨。

一只卫兵虫跑了过来,贴着耳朵对他说了什么,于是一众原地立正的军雌就看着这位长官一瞬红了脸,让虫感到惊悚地扬起了唇角,对着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解散,转头跟着卫兵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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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这是咋回事?”军雌揉着酸痛的腿,原地做着拉伸,边问和上将关系最近的队长艾科。

小艾科灌了一口水,一秒看穿了上将:”百分之一是尿急,百分之九十九是阁下来了。”

“那位阁下?”旁边的军雌激动地脸色通红,“我想偷偷去看!”好几个旁边围着的虫听见了,也纷纷应和道。

靳烛幽醒来后发表讲话,宣布就任边际星政府执政虫的时候,虽然当时很多虫对雄虫领导表示质疑,但从没有虫对着那张脸表示质疑。

无他,阁下眼梢一挑,就能将他们的心都勾走,阁下抿唇一笑,他们的周围仿佛飘落粉色的花瓣。

这位阁下不仅长得极其好看,而且好看得让虫感到舒服。

“当心再罚跑三十圈。”小艾科落下这么一句,却也跟了上去。

他也想雄虫阁下了,但阁下公务繁忙,他不好意思过多打扰。

走到办公室外,就看见隔音窗户上已经趴着一群虫,艾科进了成熟期便是里面最高的一个,不用垫脚也能看见。

只一眼,他就明白为什么这些的虫都把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

里面的雄虫是阁下,他认识的,但那只雌虫是谁!

只见方才还冷漠无情地让他们跑三十圈的罪魁祸首,此刻勾下头来紧紧贴住雄虫,像一只贴雌父的小虫崽似的。

雄虫阁下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但尝到甜头的上将得寸进尺,将雄虫抱起放在办公桌上,外面的虫发出小小的惊呼声,惹得里面的雌虫朝着这边瞥了一眼。

窗户那边围了一整排齐刷刷的圆脑袋。

只见上将的脸瞬间红了,围着的雌虫胆大地吹了几声口哨也哗的一下散开,小艾科边跑边惆怅地想,还是下次吧,下次他一定要见到雄虫阁下。

并且不告诉上将,让阁下看到这只虫训虫时的真面目,谁叫这只虫总是压着他打!

安德森默默地给几只可疑虫士安排了三十圈的日程,又给带头的小艾科加了十圈,埋头在雄虫怀里拱了拱,带着几分佯装的怨气:”雄主,我压不住那帮小崽子了。”

全部都被看见,堂堂统领,脸还往哪里放。

靳烛幽拍了拍耷拉触角的安德森:“压不住便告诉我,我帮上将来训。”

反复无常的黑皮虫又不愿意了,要是让雄虫去,这帮雌虫心里不定乐成什么样。

他搂着他贴着面吻,倒把自己吻得先喘不过气来,靳烛幽捞住上将下坠的腰,反将虫按在了桌子上。

“这次来,一是为了边际星开拓。”靳烛幽的眼神有些危险,勾了勾上将的下巴,让雌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等待雄虫接下来的话,“其外是元帅派来的副官等你很久了,之前起义时找不到机会,现在才打算和上将商议一下……”

雄虫一字一顿,像是撵磨在唇舌之中:“和主星雄虫的匹配事宜。”

基兰同样也是个很少看星网的主,这次边际星的事他也出力不少,忙着和审判庭那帮虫周旋,便没有实时跟踪近况。

元帅单看到了这位上将的常驻调令申请,觉得安德森一时兴起,最后还是会回到主星,便热心肠地想给这只雌虫拉个雄虫。

雄虫看起来温温和和,贯彻他的中庸理念,可实际上内里的占有欲强得不行,虽然他也不遑多让,如果不是公务在先,他们俩早就轮换着关对方小黑屋了。

靳烛幽嘴角勾着一抹笑,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被压在桌上的安德森闭了闭眼,将触角缩了回去。

他要被这只雌子坑惨了。

安德森就看着雄虫默不作声地推进边际星的资料系统和主星对齐的进度,压着上将不开尊口,每等洛德将雄虫的资料整理上来一轮,就在家中以不忠罪名对安德森进行“审问”。

这样一周后,上将也遭不住了。

安德森偷摸给洛德送了带公章的契约书,让他专心军务,不要跟着基兰做这些有的没的,转而在晚上对着拿出小皮鞭的雄主,缩了缩身子,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一对膝状触角耷拉下来,上将从没示过这等程度的弱,因此雄虫看了一会就心软了。

“我不是在怀疑你。”靳烛幽扔下对雌虫实际杀伤力为零的皮鞭。

安德森酝酿了一会,哑着嗓子:“那……雄主想做什么?”

这下问得靳烛幽彻底无言了,总不能说是为了增加情趣。

没想到这只老实虫当真了,那这段时间雌虫憋得该有多辛苦。

雄虫心化成了一滩水,愧疚和爱怜交织着,没有察觉到怀里的雌虫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凶凶的雄主也很刺激,但腰也……太酸了!即便雄虫大概是唯一一个事后按摩的雄虫阁下,但他还是要受不住!

堂堂统领扶着腰监督这些虫,没明着嘲笑已经算这帮小子留情面。

好在他知道这只虫心肠软得很。

安德森觉得自己很幸运,唯一的坏运气大概就是幼年时期被绑架了,后来命运补偿似的让他被雄虫救出,又奇迹般地收养了雄虫,到现在他和这只虫的因果纠纠缠缠,难舍难分。

上将觉得自己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又要变回一只小虫崽,还不是当初依赖着雌父的虫崽,而是专属于雄虫的,想要什么便会说什么,穿着毛绒绒也不会被嘲笑或训斥的,肆意妄为的虫崽。

就像现在他恶作剧般忽然抱紧雄虫,对方也只是微微惊了一下,而后纵容地摸了摸他的头。

都怪雄虫。

让他变得这么幼稚。

安德森有一段时间感觉困乏,食欲不振,连带着在操场上训练都没什么力气。

他瞒着雄虫,自己去医院做了检查,还穿着军装的安德森坐在走廊上等待,双手交握,难掩不安,他用了治疗舱,但并未检测出内伤和外伤,精神海也没有异动,或许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都怪他年纪太大了,年纪这么大的雌虫怀蛋都困难,雄虫完全有更好的选择,偏偏……

上将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雄虫,也不该这么想自己,但他最近开始莫名的焦躁不安,做事也容易分心起来。

安德森不安地掰着手指,肩膀却在此刻被虫环住了,他如梦初醒地抬眼,撞上雄虫担忧的脸,熟悉的焚香涌入鼻息,焦躁便稍微缓解了一点。

“发生什么事了?”雄虫大概是接到医院这边的消息赶过来,想到自己还为雄虫添乱,安德森的眼角都红了。

靳烛幽有些慌了,他擦着他的眼睛,轻声哄道:“怎么了,宝贝,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德森本觉得没什么大事,可雄虫一哄,他即便再能忍,也不由得抱住他:“头晕……想吐……”大概是颤音太明显,瞒也瞒不住,他妥协般道,“情绪化。”

他真的要变成小虫崽了。

雄虫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周前。”安德森这么一说,又忍不住闷声道,“不要怪我不说……”

靳烛幽评估了一下,或许不算什么大病,紧张的情绪缓了缓,拍了拍雌虫的肩膀:“不怪你,等检测结果吧。”

路过的虫先是稀奇地看了看少见的雌虫雄虫组合,又看了看这个门诊的牌子,确定不是重症室,一脸莫名地离开了。

常逛星网能认出他们的虫则是从愕然到果然如此,而后激动地在光脑上输入着什么。

爱上一对经常自产粮的cp是什么感觉?

雌虫状态有些不好,靳烛幽先替他接过诊断报告,看了一眼后凝滞在了原地。

安德森紧张地竖起触角:“雄主……怎么了?”

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靳烛幽走过来递给他,安德森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了雄虫的声音:“宝贝,你有虫蛋了。”

安德森猛然一震,雄虫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肚子:“我说怎么这几天摸起来硬硬的。”

“雄主……”雌虫头一回将银眸睁得这么大,呆愣愣地看着他。

小傻虫子。

靳烛幽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有虫蛋了,宝贝。”

雌虫晕晕乎乎的,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查不出来的绝症,所有准备都做好了,结果现在查出来,竟然是虫蛋。

雌虫被天降的惊喜砸个正着。

靳烛幽将一切需要置办的都置办好了,家中没有锐利的器物,光洁的地板上也铺了一层绒毛地毯,医院开得药也买齐全了,虽然医生的表情很奇怪,说什么也不用准备,某一天虫蛋都能被雌虫直接拉出来,但他还是要来了一些护理药物。

雌虫回到家,还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像是高兴,又像是有些别的情绪。

孕期的雌虫会更加敏感,靳烛幽小心走上前去,单膝跪在雌虫身前,拉起他的手在嘴边轻吻:“怎么了,小虫子?”

安德森犹豫了一会:“雄主,如果这是一只雌崽……”虽然明知雄虫不是这样的虫,虽然知道自己问出来或许有几分冒犯,但安德森还是郑重地看着他道,“您还会像现在一样吗?”

靳烛幽先点了点头让他安心,而后慢慢敛了笑意,认真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个顾虑?”

雌虫咬了咬唇,想起了什么往事,银眸中流露出一丝脆弱:“雌父便是……在生下雌崽以后,便被嫌弃生不出能拿到补助的雄崽,然后失宠了。”

所以之后雌父对他再苛刻,小安德森都懂事地没有抱怨过。

“小虫子。”靳烛幽捧着他的脸,“首先,只要是你的虫蛋,我都很喜欢,或许更像你的虫崽我会更喜欢,但终归都是喜欢。”

上将孕期情绪多变,雄虫只这一句就让他耳尖悄悄红了起来。

“其次,如果雄虫将对雌虫的爱牵系在一个客体上,他已经抹杀掉了雌虫本身的价值,在雄虫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这只雄虫对雌虫本身就没有爱了,换言之,你的雌父从没有获得过雄虫的宠爱,而是他的资产,他诞下雄虫蛋的可能获得了雄虫的青睐。”

“而于我而言,你的好并不在你的资产或者虫崽上。”

“爱你,不过因为是你而已。”

无论是看到什么阶段的安德森,他都能认出来,都能不自觉地陷入对这只虫的深爱。

安德森眼角红了些,一眨不眨地看着雄虫,银色的瞳孔像是一汪洒满月光的潭水,让靳烛幽也不由得缓下语气。

“所以对于雌父,也不必一直抱有负罪感,因为这种负罪感,也会伤害你对他的爱和怀念。”

爱一只虫,就应当是没有私心,毫无芥蒂,毫无保留的。

这只雌虫方才还紧皱的眉缓缓松开,他低头轻轻靠在雄虫肩膀上:“我明白了,雄主。”

因为他也是如此爱着雄虫的。

他何其有幸,遇见这只虫。

这份爱从很久很久以前蛰伏,随着他的离开愈发深刻,幸好他们不曾错过,幸好爱意葳蕤至今,蜿蜒成一片美丽的红色玫瑰河,恣意地流淌向远处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