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千面神医曲若藜 >  第1章 风雪雁南山

天色向晚,天地之间风雪茫茫,曲折的山路上,一支车队正在艰难地前行。

那山路陡峭得如同刻在崖壁上一般,其上布满了棱角,外侧是看不见底的天堑,过往的车马车和行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不知谁轻叹了一声:“出了雁南山,就到昭阳城了。”

马车队伍在前面的一辆马车上,曲家老爷面色沉着,关切地看着一旁的小女孩,说:“若藜,累吗?”

“爹爹,我不累!”若藜摇了摇头,眼中却很快透露出一种疲惫来。连日的长途跋涉,让年幼的她有些吃不消,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爹爹担心,她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勉强地对着曲老爷挤出一丝笑容来。

身穿白衣的李长安李神医端坐于若藜的身侧,清澈而明亮的眼眸一直注视着前方,如同画卷般静默。他披垂着一头如墨的长发,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又干净得仿若世外的谪仙,远离人间的泥淖。

他瞥了一眼眼皮子都在打架却依然勉强支撑露出微笑的若藜,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用修长的指节在她的鼻梁上刮了刮:“真是个逞强的丫头!”这一笑,让他原本就俊美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温润之感,平白地惹人亲近。

“先生,你又取笑我!”若藜有些窘迫,“我只是不想让爹爹担心!”

就在几天前,若藜听管家说爹爹又要外出做生意,想着爹爹又要好几年不能着家,硬拉着他问长问短,比如这次的目的地元阳是什么样的地方,离家几许,这次外出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曲老爷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一回答起她的问题:“元阳有最繁华的都城和穿城而过的古运河,还有天底下最绝色的美人,距青州有万里之遥,即使你骑着最快的马儿,也要片刻不停地奔走半月之久,才能抵达。”

若藜只听得眼睛一亮,拽着曲老爷得袖子撒娇“爹爹,我也想去看看最繁华的都城和最绝色的美人!你每次出去做生意,都要好些年才回来,我想多陪陪爹爹!”

曲老爷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陪着自己去长途跋涉,辛苦奔波,当即就要回绝女儿的要求,但是看到若藜眼中期待的目光,又想着让女儿出去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事,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痛色,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这样……也好。”

曲老爷微一沉默,又宠溺地看着她:“你要是怕路上无聊,我便把海山和金鳞都带去陪你!”

若藜眉开眼笑冲曲老爷撒娇:“爹爹最好了!”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曲文靖便找来车队装载各种货物和详尽物资,亲自领着商队从青州城出发。

经过了数天的舟车劳顿,才抵达了昭阳城北面的雁南山。

此时,坐在若藜身侧的李长安,乃是曲家的私人医师。

李长安本是青州城出了名的神医,在青州享誉极高,然而这李神医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因此,关于李长安,青州一带还流传着一首民谣:青州李神医,广城孟仙子,仙子恋凡世,神医杳无踪。

李长安踪迹如何难寻,在这民谣里可见一斑。至于与他齐名的孟仙子,那便是青广两地的另一个传奇了。如今飘渺无踪的李神医竟成了曲家的随行医师,还跟随着曲家的商队在深夜的风雪之中着急赶路,也是一大奇事。

青州城到吴地路途遥远,路上鲜少有驿馆和客栈,曲文靖等人原本计划着在天黑之前赶到昭阳,并在昭阳留宿。然而,他们却在经过雁南山时遇上了风雪天气,被厚厚的积雪误了行程,以至于现在已是深夜,商队还被困在山中。好在曲文靖长年在外经商,外出一事上也算是经验丰富,马车上饮食充足,照明和取暖之物也应有尽有,这场风雪虽然出乎意料,大伙儿却也还能应付。

这时,车队行至一平坦处,车夫令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向曲文靖询问道:“老爷,这里有一块平地,是否稍作歇息?”

曲文靖见那车夫脸颊通红,嘴唇发紫,而自己那匹训练有素的大宛马,此时也行动迟缓,发出阵阵悲鸣,竟是有些于心不忍。他朝车夫点了点头,扬声道:“那便在此地稍作歇息!”

车夫得了授意,忙对着后面的车队吆喝:“大家先在此处歇息!”

“好嘞!”车夫们此起彼伏地应和着,纷纷停下了马车。

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于平整处清扫出一大块空地,架起了篝火,并砍来树干支起一个四方的架子,覆上一块乌黑色的布幔,又将布幔和架子的交界处捆绑、固定好,于是架子的顶部和三面都被布幔遮挡了起来,算是搭成了一个简易的帐子。

那布幔不知是什么材质,这帐子一搭好,积雪落在上面,即便化成了雪水,也没落下一滴。

有了帐子遮挡风雪,篝火烧得很旺,架子下的那片空地很快便干燥了起来。

曲文靖率先下了马车,招呼着车队里载着的家眷围着篝火取暖。

后面的马车上,车帘纷纷打开,跟随而来的女眷们陆续围到了篝火周围。

这时,曲文靖才招呼着若藜从马车上下来,旁边的李长安见若藜下了马车,也跟着起身。

与此同时,几名身披蓑衣的年轻男子从风雪里走进来,抖了抖蓑衣上的积雪,将几只野味拿过来,扔到了地上。

仔细一看,竟是些野兔、野鸡,甚至还有獐子和岩羊。

大伙儿七手八脚,不一会儿,这些个野味就被开膛破肚,放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哄闹间,肉香四溢,众人舟车劳顿,此时正饥肠辘辘,看见烤得金黄喷香的野味,只觉涎液直流。

仆从们将烤好的獐子肉、岩羊肉割成块儿,用削尖的木棍串起,送到各自的主子面前,又去领了自己的一份,开始吃了起来。

曲文靖命人取出车中的陈酒,让大伙儿分别领了去,大家伴着美酒,吃得开心满足,都哄然大笑,竟是忘了帐子外正风雪交加。

若藜手中捧着岩羊腿,闻着肉香阵阵,看别人吃得香甜,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她默默地看了眼帐子外不曾停歇的风雪,再看了一眼被困于风雪中,借着美酒与烤肉痛快吃喝的人们,默默地沉思。

突然,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曲文靖身边,眨了眨眼睛:“爹爹。”

“若藜,怎么了?”曲文靖看若藜来到跟前,温和地问她,“吃饱了没?没吃饱再去吃点肉,如果不想吃肉,我让人给你取点干粮和水过来。”

“我吃饱了。”若藜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爹爹,你长年都在外面,路途遥远,一定经常遇到这样被困在荒郊野外、风里雪里的事情吧?”

曲文靖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又知道了?”

若藜嘿嘿一笑:“爹爹,你看,这随行的护卫们野外露宿、抓野物为食的技巧都十分了得,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无数艰辛,又怎么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还自得其乐呢?”

曲文靖叹了口气:“若藜,你说得对,人们只道商人重利、奸诈狡猾,却不曾想过,这漫漫的商途中有多少人艰辛跋涉,甚至身归山林、人货两空。”

正当若藜沉思时,突然看见帐子外不远的地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那目光尖锐、凶狠,险些吓得她尖叫出声。

然而,那只凶狠的“动物”并没有要上前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她看了看手中手中吃剩的羊腿,又去问下人们要了一些生肉,用力地抛向了那只狼。

“若藜,不要!”篝火边的李长安看到了若藜扔出生肉的动作,忙出声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块生肉落在雪地里,沾了些碎雪,那只狼却看也不看一眼,对着人群的方向露出凶狠的表情。

若藜怔在当场,看李先生着急的语气,是不是自己将岩羊腿扔给了那只狼,将惹下了什么祸事?

果然,不一会儿,竟是有一群狼向帐子边逼近,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大伙儿看见有狼群靠近,有些惊疑不定,护卫们拿起火把,迎向狼群。

若藜撇了撇嘴,向李长安询问:“先生,刚刚那群狼为什么都朝我们靠过来了?那凶巴巴的样子,真是吓人。”

李长安淡淡一笑,“这一带连续下了几天的雪,狼群找不到食物,早已饥饿无比,现在是夜间,狼群见此地有活人出没,早就想扑而食之,但狼惧怕篝火,不敢靠近,而你将岩羊腿扔给了那只饿狼,狼群受了生肉的诱惑,恐怕已经按耐不住了。”

若藜意识到自己随意丢出的岩羊腿,竟然给大家带来了麻烦,内心有些不安。

李长安显然已经不再担心狼群,看若藜自责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曲老爷长年在外经商,奔走于五湖四海,手下有专门训练的护卫,每逢外出必带在身边,或跟随车队,或藏在暗处,这经年奔走,什么样的事情没有遇到过?他们在行路过程中摸爬滚打,经历过无数变故,区区狼群,还不至于对付不了。

待众人驱散了狼群,已到了鸡鸣时分,东边天光微现,大伙儿看见那一抹金黄,都欢呼雀跃,喜上眉梢。

这时,帐子外的风雪也停了下来,有车夫极目远眺,在茫茫的积雪中,昭阳城的轮廓已经跃入视线。

曲文靖喜形于色,一边交待护卫从装货的马车中拿出些耙子和铁锹清理积雪,一边召唤亲眷进入马车,又让车夫拿出些备好的草料喂给他的那匹大宛马,才吩咐车夫继续向昭阳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