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剑十三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那无坚不摧的剑，竟然……被挡住了？！
被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山岳般厚重的刀意，硬生生地，挡住了！
“现在，该我了。”
萧北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他横置的长刀，猛地，向上一抬！
一股磅礴的，仿佛能推倒山峦的力量，轰然爆发！
剑十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连人带剑，都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
而萧北辰，得势不饶人！
他一步踏出，手中的长刀，由守转攻！
“刀，亦可以是……海！”
他的刀势，再次一变！
从山岳的厚重，变成了大海的磅礴，包容万象，又蕴含着无穷的后劲！
一刀，接着一刀！
每一刀，都看似平平无奇，却又连绵不绝，仿佛永无止境！
剑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
他只能凭借本能，挥舞着巨剑，疯狂地抵挡！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潭！
对方的刀法，太“粘”人了！
无论他如何爆发，如何突围，都会被那如影随形，无孔不入的刀势，重新拉回来！
他的力量，在被一点点地，消耗。
他的锐气，也在被一点点地，磨平。
“这……这是什么刀法？！”
夜苍澜，彻底失态了，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死死地盯着擂台。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多变的刀法！
一时如浪涛，一时如山岳，一时又如大海！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刀法的认知！
“他，不是在用刀。”
只有林枫，依旧平静。
他看着台上，那个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萧北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赞许的笑容。
“他，是在用‘意’。”
“以心意，驾驭刀。山海，皆在一念之间。”
“此子，今日之后，方为……大宗师。”
话音落下。
擂台之上，胜负已分。
萧北辰的最后一刀，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轻轻地，搭在了剑十三的肩膀上。
而剑十三，则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巨剑，早已脱手，掉落在地。
他的脸上，写满了失魂落魄。
他，败了。
败得，心服口服。
“我输了。”
他沙哑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萧北辰收回长刀，对着他，微微点头。
“承让。”
他没有下重手，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叫剑十三的少年，与西风楼的其他人，不同。
他的剑，虽然充满了杀意，但他的心，却是纯粹的。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追求剑道的武者。
萧北辰，赢了！
连胜两场！
而且，第二场，还是在临阵突破，悟出了自己的“刀道”之后，赢得酣畅淋漓！
整个飞云台，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好！少堡主威武！”
“铁衣堡牛逼！”
这一次，就连那些保持中立的门派，也忍不住，为萧北辰喝彩！
这等武学天赋，这等宗师气度，未来，不可限量！
铁衣堡，后继有人！
而且，是远比他父亲，更可怕的后继者！
第五章尘埃落定
萧北辰的胜利，彻底扭转了局势。
西风楼那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夜苍澜更是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妒火与杀机。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两位高手，竟然，都败在了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上！
这让他，如何能忍？！
“废物！”
他低声怒骂了一句。
他身后的赵无忌，吓得浑身一哆嗦。
“楼主息怒……这……这萧北辰，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临阵突破了……”
“够了！”
夜苍澜冷冷地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始终半死不活的灰衣老者，“枯叟”的身上。
“枯叟前辈，看来，要劳烦您，亲自出手了。”
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恭敬。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
那枯叟老者，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挣扎。
他看了一眼擂台上，意气风发的萧北辰，沙哑地开口。
“此子，天赋异禀，是个好苗子……”
“若是能将他，炼成‘血丹’，老夫，或许能延寿十年……”
他的话，让夜苍澜和赵无忌，都听得心中一寒。
这老怪物，果然是邪道妖人！
但此刻，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前辈能拿下此战，助我西风楼，登上盟主之位。”
夜苍澜沉声道：“别说一个萧北辰，便是整个铁衣堡，晚辈，也双手奉上，任由前辈处置！”
“桀桀桀……”
枯叟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难听的笑声。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枯叟点了点头，佝偻的身躯，缓缓站直。
一股阴冷、晦涩，却又无比强大的气息，从他的体内，弥漫开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擂台。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便强上一分。
当他走到擂台边缘时，他那原本干枯的身体，竟仿佛充盈了起来，花白的头发，也似乎黑了一些。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妖异的威压！
“小娃娃，你很不错。”
他看着萧北辰，开口说道，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丝中气。
“可惜，你不该，挡老夫的路。”
“今日，你的命，你的天赋，你的气运，老夫，都要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爪，朝着萧北辰，虚虚抓去！
一只由黑色真气，凝聚而成的，巨大的鬼爪，凭空出现，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抓向了萧北?辰的天灵盖！
这一爪，阴毒狠辣，速度快到了极致！
擂台下的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光是那股逸散出来的气息，就让他们感到神魂颤栗，手脚冰凉！
“大宗师！这绝对是大宗师的实力！”
“好可怕的邪功！”
萧擎苍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台去救人！
但他刚一动，便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那只手，很稳，很有力。
是林枫。
“前辈？”萧擎苍急切地回头。
“看着。”
林枫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仿佛台上那足以秒杀宗师的一爪，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是他的劫，亦是他的缘。”
“他，得自己过。”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瞬息之间。
擂台之上。
面对那恐怖的鬼爪，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内力消耗巨大的萧北辰，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刚刚悟道，心境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灵通透的状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这一爪，看似威猛，实则外强中干，根基虚浮。
正如，前辈所说。
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邪魔外道，也敢在我面前，谈‘道’？！”
萧北辰爆喝一声！
他不退反进，将自身刚刚领悟的，那山海之意，全部融入了手中的长刀之中！
“破！”
他一刀，简简单单地，向上劈出！
这一刀，没有精妙的变化，没有华丽的招式。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属于他萧北辰自己的，刀道意志！
轰——！！！
刀锋，与鬼爪，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僵持。
那看起来狰狞可怖的黑色鬼爪，在接触到萧北辰刀锋的瞬间，便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瞬间消融，崩溃！
而萧北辰的刀势，余威不减，化作一道惊天长虹，直劈向那枯叟老者！
“不……不可能！！！”
枯叟老者脸上的得意与残忍，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引以为傲的“玄阴鬼爪”，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一刀就破了？！
而且，对方的刀意，堂堂正正，光明浩大，竟对他这种阴邪的功法，有着天生的克制！
他想躲，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股磅礴的刀意，死死锁定，避无可避！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惜再次燃烧本源，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气盾！
咔嚓！
刀虹落下。
气盾，应声而碎，如同纸糊的一般。
噗！
一道血线，从枯叟老者的额头，一直蔓延到下颚。
他的眼中，神采迅速地消散。
他那刚刚变得充盈的身体，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干瘪了下去，变回了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甚至，比之前，更加的苍老，更加的没有生机。
“我……不甘心……”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
扑通。
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气绝身亡。
而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敌人的诅咒，而是对夜苍澜的怨毒。
“夜苍澜……你……骗我……”
是啊，你骗我。
你告诉我，铁衣堡已经虚弱不堪。
可你没告诉我，铁衣堡的少主，是个能临阵悟道，一刀斩杀大宗师的……怪物啊！
静。
整个飞云台，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萧北辰战胜剑十三，带给他们的是震惊。
那么此刻，一刀，斩杀成名已久的大宗师（在他们看来）枯叟，带给他们的，就只剩下……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持刀而立，宛如战神下凡的少年身上。
他们的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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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武林的天，要变了。
不，是已经变了！
从今天起，铁衣堡，将不再仅仅是靠着祖辈的荣光。
它将因为眼前这个少年，而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的高峰！
“不……不……这不是真的……”
西风楼的席位上，夜苍澜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
他最大的依仗，死了。
他所有的谋划，都成了笑话。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楼主……我们……我们怎么办？”赵无忌颤抖着声音问道。
怎么办？
夜苍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了铁衣堡席位上，那个始终在安静喝茶的青衫男子。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
但他能感觉到，铁衣堡今日所有的变化，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萧北辰那诡异的突破，那神乎其技的刀法，一定，是此人所授！
擒贼先擒王！
只要杀了他，铁衣堡，便会不攻自破！
“杀了他！！！”
夜苍澜状若疯魔，爆喝一声，身形如电，朝着林枫，猛扑而去！
他竟是，要亲自出手，偷袭林枫！
“保护前辈！”
萧擎苍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要出手阻拦。
但，有人比他更快。
是萧北辰。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擂台之上，来到了林枫的身前，横刀而立。
“你的对手，是我。”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夜苍澜，眼神平静，一如刚才的林枫。
“滚开！”
夜苍澜怒吼着，一掌拍出！
他的掌法，阴柔狠辣，带着一股螺旋的暗劲，正是他成名的绝技，“摧心掌”！
然而，萧北辰，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刀劈出。
依旧是那一往无前的，堂皇正大的刀意。
砰！
刀掌相交。
夜苍澜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整个人，如同被一座大山撞中，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秒杀！
又是一招秒杀！
至此，西风楼，全军覆没。
整个飞云台，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
萧擎苍才反应过来，他走到高台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武林同道，声音，洪亮如钟。
“今日之事，诸位，都已看到。”
“我铁衣堡，依旧是那个，镇守国门的铁衣堡！”
“谁，还有异议？！”
无人回答。
那些之前还为西风楼摇旗呐喊的门派，此刻，一个个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开玩笑，连大宗师都被一刀斩了，谁还敢有异议？
“我等，愿继续，奉铁衣堡为盟主！”
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喊出声。
紧接着，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我等，愿奉铁衣堡为盟主！”
一场精心策划的逼宫大戏，最终，以铁衣堡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并且，经此一役，铁衣堡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萧北辰在，未来百年，西北武林，都将是铁衣堡的天下。
……
尘埃落定。
林枫站起身，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宛如明星的萧北辰，微微一笑。
此间事，已了。
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只是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萧擎苍和萧北辰，若有所感地，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深深地，躬身一拜。
……
三日后。
一条通往中原的官道上。
一名身着普通青衫，气质淡然的男子，正缓步前行。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背负锯齿巨剑的黑衣少年。
正是剑十三。
那日“西风大会”结束后，他便找到了林枫，一言不发，直接跪倒在地，请求跟随。
林枫没有拒绝。
“你的剑，戾气太重，杀心太盛，走的是一条绝路。”
“跟着我，或许，能让你找到一条，新的路。”
于是，官道上，便多了一对，奇怪的组合。
“前辈，我们，要去哪里？”剑十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枫的目光，望向远方，那中原繁华之地。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天机阁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燕门关，只是一个开始。他们布下的棋子，还有很多。”
“我要去，把他们的棋盘，一个个，都掀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
却让身后的剑十三，听得，热血沸腾。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走在前面的是林枫，一身普通的青衫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纤尘不染。他的步伐不快，仿佛与天地间的某种韵律完美契合，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丈量山河。跟在他身后的是剑十三，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衣，背着狰狞的锯齿巨剑。与飞云台上的他相比，此刻的他少了几分冰冷的杀意，多了几分迷茫。
他输给了萧北辰，输得心服口服。他引以为傲的极致破坏力，在萧北辰那如山如海的刀意面前显得那般不堪一击。那一刻，他坚守了十数年的剑道崩塌了。所以，他找到了林枫。他能感觉到，萧北辰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一定与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男子有关。他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
“前辈，”沉默了许久，剑十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要去哪里？”
林枫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平淡如水：“去一个更热闹的地方。”
“热闹？”剑十三不解。在他看来，这位前辈气息平和、与世无争，应该喜静才对。
林枫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最安静的地方，往往藏着最深的暗流。而最热闹的地方，则会将所有的**与阴谋都摆在台面上。棋盘之上，棋子越是躁动，藏在背后的执棋者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剑十三似懂非懂，他只知道跟着这位前辈，或许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的剑是怎么练的？”林枫忽然问道。
剑十三愣了一下，随即如实回答：“杀人。我自幼是孤儿，被一个杀手组织收养。他们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刺穿敌人的心脏。杀的人越多，我的剑就越快、越利。我的‘黑煞剑诀’，便是从尸山血海中领悟出来的。”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林枫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得仿佛能洞穿人心。“所以，你的剑只有‘死’，没有‘生’。你的剑意是绝路，伤人更伤己。飞云台一战，你若是再强行催动那‘绝命式’，就算胜了萧北辰，你的心脉也必将寸寸断裂。”
剑十三闻言浑身剧震，骇然地看着林枫。前辈所言，分毫不差！“黑煞剑诀”的副作用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是一种燃烧生命换取力量的禁忌之法，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眼前这个人，仅仅是看了一场比试，便将自己的底细看得一清二楚。
“那……萧北辰的刀又是什么？”剑十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和敬畏。
“他的刀是山，是海，是风平浪静，也是怒海狂涛。”林枫重新转身前行，“万物皆可为刀，万物亦可为剑。当你心中只有‘杀’时，你的剑便只有一条路可走。而当你心中能容下山川湖海、一草一木时，你的剑便有了无穷的变化。这便是‘术’与‘道’的区别。”
山川湖海，一草一木……剑十三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中的迷茫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之光。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但那感觉又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一闪即逝。
“前辈，我该怎么做？”
“看着，听着，感受着。”林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只用你的剑。当你什么时候能从风中听到它的低语，从水中看到它的脉络，从一朵花开、一叶凋零中看到生命的轮回，你的剑便有了‘生’。到那时，你才算真正地踏入了剑道的大门。”
剑十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林枫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去观察路边的一草一木，去聆听风吹过耳边的声音。虽然他还什么都感受不到，但他知道，一条全新的、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已经向他缓缓敞开。
半月后，中原，洛阳城。
这座千年古都，作为天下之腹、牡丹之都，即便是经历了无数战火与朝代更迭，依旧是整个天下最繁华鼎盛的所在。车水马龙，游人如织，酒楼茶肆鳞次栉比，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脂粉、酒香与墨香的富贵之气。
林枫和剑十三便是在这样一个黄昏，走进了这座繁华的都城。剑十三看着眼前与西北戈壁截然不同的景象，眼中满是震撼。他从小到大接触的不是荒漠就是血腥，何曾见过这般人间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