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市第一中学，食堂。
“番茄炒蛋，油焖茄子，咖喱鸡丁，糖醋里脊，夫妻肺片……”
林羽隔着玻璃窗一顿比划，几乎将不锈钢餐盆里的菜品都点了一遍。
虽然看起来很像预制菜，但他实在是饿得慌，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是激动的心。
食堂阿姨是颤抖的手。
抖着抖着，铁勺里就只剩浓稠的酱汁了，肉和蛋是一丁点都看不见。
“同学，应该够吃了吧？”
林羽被气得连灵魂都在颤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没有搞错？就这么一点点够谁吃？”
“让隔壁学弟看见，还以为我吃不起呢！再来一勺，一种一勺！”
“好好好。”食堂阿姨笑得比菊花还灿烂，连手抖的毛病都被治好了，随后在收费器上按了一串数字。
一共是五十六块。
他将饭卡一刷而过，威风凛凛的气势，好似刚通关黑暗之魂的玩家。
“滴——”
饭卡显示余额为零。
“寄，我忘了今天是周六了！”
“以前家里太穷，我周末都是吃‘老坛酸菜牛肉面’应付应付的。”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食堂阿姨还以为他想吃霸王餐，“再不付款，我就上报德育处通报你了！”
“别别别，”林羽可不想在临近毕业的这个时间点上，被校方记大过，“我现在就叫家里人转钱过来。”
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里的通讯录，忽然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算起来，他已经十多年没有找父母要过钱了，一时间难免有些“近乡情怯”。
尤其这顿饭还不便宜，对农村出身的父母来说，五十六块可是天文数字。
“我来吧。”
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白皙柔软的玉手在收费器上一扫而过，饭卡上贴着BLACKPINK的签名照。
“滴”的一声，收费器上面的余额显示居然是——99999！
“唐……沁园？”
“怎么，不认识我了？”她对林羽嫣然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我们不是才见过面的吗？”
“你这饭卡是怎么回事？系统出BUG了？”相比于唐沁园的突然驾到，他更好奇这个问题。
“哦，高一开学的时候，我妈怕我吃不饱，所以就给我充了一百万。”
“一百万？！”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五个九是收费器的上限，而不是她饭卡金额的上限啊！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无法想象。
“我可没有浪费哦，因为这张饭卡是可以在清河市范围内通用的。”
唐沁园这话倒是没说错。
通过记忆得知，这个世界的货币系统是直接接轨群星联邦的，可以一卡多用。
比前世又是购物卡、又是公交卡之类的，实在是方便太多太多。
也许这就是「大统一」的便捷之处了吧。
“你也是来吃饭的？饥饿是不是恶魔果实的副作用啊？”
“不，那是橡胶果实的效果，每种恶魔果实的副作用是不一样的，这也是科学家们将它命名为恶魔果实的原因。”
“我们这群能力者就像是被恶魔夺舍过一般，身体也好，性格也罢，都会出现许多异样。”
唐沁园伸出掌心，“比如说雪雪果实，我吃下之后，就会异常害怕高温和火焰。”
随后，她点了一杯草莓冰沙，两人一起走向餐桌。
……
……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一直等到林羽吃得差不多了，唐沁园才发问道。
不得不说，看他吃饭的样子还挺有胃口的，不知不觉都有点饿了。
“哪儿来的为什么？”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把雪雪果实让给我？”
“呵呵，你误会了，”林羽不打算欺骗对方，“我本来就打算吃橡胶果实的，雪雪果实只是恰好剩给你了。”
闻言，唐沁园显得有些激动。
“我不信！”
“不止是我，谁都没法儿信。”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会死在九月份的异境里的！”
他冷哼一声，“死？没记错的话，我们之前完全不认识吧？怎么你现在变得比我妈还关心我的死活？”
“这……”
“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那我们还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吗？”
说罢，林羽端起餐盘准备离去。
“因为……”唐沁园也站了起来，脸颊微微泛红，“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闻言，他露出一抹微笑，回到了餐桌上。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他展开双臂，好似在拥抱海风。
“是自由哒！”
“自由？”唐沁园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可仔细想想，对方说的无不道理，人活一世，何必要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呢？
她这辈子总是力争完美，求得圆满，始终活在别人的口舌里，确实很累很累。
“凭什么他们说橡胶果实是废物，那就是废物？”
林羽直视对方，“我就认为橡胶果实是最强大的！”
“可专家说……”
“专家说话当放屁，他们还说喝水致癌呢！”
他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恶魔果实的强度都是相差无几的，关键还是靠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开发程度呢？”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我举个例子，你家世显赫，就像「雪雪果实」一样，被奉为至宝，宛如和璧隋珠。”
“而我出身卑微，十八年来都没吃过一次生日蛋糕，脚下的这双匡威帆布鞋，还是三年前我哥打工攒钱，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不管脱了多少次胶，我都会重新补回去，为此没少被人嘲笑，就像「橡胶果实」一样，被弃之如履，好似烫手山芋！”
“但现在呢？”
“你和我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就读于同一个学校！纵使我们过去是云泥之别，但如今你也不得不高看我三分！”
“所以，唐沁园同学，我要告诉你。”
“就算我吃了被世人唾弃的橡胶果实又如何？到最后，我还是能矗立整个世界的顶端！”
“无他，只因我是林羽！”
“我命由我不由天！”
字字珠玑，唐沁园本想据理力争的心情，瞬间消沉下去。
也许他是对的，人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说不定橡胶果实只是没有被人开发出来而已。
就好比眼前的清瘦少年，谁能想象到对方能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认知呢？
“我明白了，你是想证明自己不靠雪雪果实，也能出人头地。”
“但为什么那个人非得是我呢？你大可把雪雪果实交易出去，他们会给你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明明我们之前完全不认识对方，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这个问题，”林羽轻轻一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我？”唐沁园蹙起柳眉，百思不得其解。
“我问你。”
“你为什么要请全年级喝水？”
“你为什么要替陈渡江出头？”
她一时语塞，“这……”
“请你听好了，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会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换取我的雪雪果实。”
“但你不一样，我不图你什么，和你交换恶魔果实，只为三件事！”
“公平，公平，还是TMD公平！”
“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落魄之际，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出头的吗？不是趋炎附势，就是查无此人！”
“凭什么好人就得让人拿枪指着？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寒了你的一片热忱罢了！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仅此而已！”
“我也压根不在乎你的目的，因为你真真切切做了实事，相比于那些只会喊口号的人，实在用心太多太多。”
“唐同学，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这这这……”唐沁园杏眼圆睁。
从小到大，她听到过太多声谢谢，似乎这两个字就是对她的认可，一字千金。
但她从未感受过真正的快乐，甚至会思考，帮助他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别人反馈回来的谢意，那是寒冬时的一簇柴火，恰到好处的温暖，驱散了肩上的风霜。
讽刺的是，眼前的男生从未和她说过谢谢，却给了她最厚重的回礼。
“谢谢，”她眼角噙着泪，“但其实……你可以私下和我交换的，这样就不会被他们笑话了。”
“呵呵，我怕笑声大？”林羽冷哼一声，“笑声越大，我越对！”
“他们越是反对，越是证明我做对了！”
看着眼前乐观自信的男生，唐沁园沉默了一会儿。
但不知为何，她始终不相信这些说辞。
总觉得对方有什么真正的难言之隐没有说出口。
难不成……他已经身患绝症？
不久之后就要撒手人寰？
所以才做个顺水人情，把雪雪果实让给她，正好给家里人留一个依靠？
等等，这个推测未免太合理了！
想到这里，她内心涌起一阵酸楚，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趣的灵魂，却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两人就要阴阳两隔了。
不对，应该还有时间，有病就得趁早治！
“林羽，告诉我，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我会以个人名义带头捐款，募资几百万不成问题！”
“不仅如此，我还会动用高层关系，请来省内最专业的医疗团队，对你进行一对一的专项治疗！”
“停停停！”
见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讲，林羽连忙堵住了她的嘴。
“能不能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诅咒我好不好？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那你为什么要把雪雪果实让给我？”
闻言，林羽差点要把温文尔雅的那三个字喷到她脸上了。
好家伙，我刚才解释了这么一大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硬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怎么还脑补起我英年早逝了？
不行，再这么下去，唐沁园会被逼出迫害妄想症的……
林羽感觉很无奈，女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
既要你对她好，又要解释你为什么对她好。
解释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她们只想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你说实话吧，你听清楚了。”
“嗯嗯嗯！”
唐沁园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羽感觉有点想吐，因为下一句要说的话，那可是相当的肉麻。
“因为祈愿仪式那会儿，你就站在我身边，说自己想要「雪雪果实」，所以我就……”
“嘻嘻嘻，我果然猜对了！”
“我就说嘛，你先前的解释都是借口！”唐沁园开心得跟个窜天猴似的，蹦了起来。
“你也真是的，绕那么一大圈，不就是想说明，你对人家的每一句话都念念不忘嘛。”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林羽已经疲惫到无暇再去解释，要不是看在五十六块的份上，他才懒得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呢。
忽然，唐沁园的手机响了起来。
“APT，APT，APT，APT……”
“喂，妈。”
她就站在林羽的旁边，所以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喂，园园啊，妈对不起你啊，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安慰你。”
“妈刚刚一直在开会，这边在为集团忙得焦头烂额的，你抽到橡胶果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小苗联络黑市，帮你交易其他的恶魔果实了，那种傻子都不吃的垃圾果实你千万不要吃！吃了就是害你！”
闻言，林羽抽了抽嘴角。
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在骂橡胶果实啊？
究竟前几任橡胶果实能力者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所有人看不起呢？
不行，他一定要抽个时间去查查资料。
看见他的黑脸，唐沁园反倒是捂嘴笑了笑。
“妈，你放心，你女儿现在好得很呢。”
“你让苗姐姐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得到了「雪雪果实」！这一切都要感谢林羽同学呢。”
说罢，她对林羽笑了一下。
“什么？雪雪果实？”
“唐沁园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那可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恶魔果实啊，怎么可能出现在你的手上？”
“就算是集整个清河市，不，整个花海省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弄来一颗自然系恶魔果实的啊！”
“我让小苗去黑市交易，也只是买一颗动物系恶魔果实，好让你平安度过异境而已啊。”
“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了，如果你死了，那我……我也不活了！”
“你不要吓妈妈好不好，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的啊，不就是抽到橡胶果实吗？那又如何？谁敢嘲笑你，妈妈就抄了他们的家！”
“园园，我现在就驱车赶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千万不要自寻短见啊！”
见状，林羽终于逮到机会嘲笑她了，用唇语反复说着“你脑子烧坏了”，然后装作捧腹大笑。
唐沁园气得不行，连忙打断，“妈，我没疯！林羽同学抽到了「雪雪果实」，然后把它让给了我。”
“这中间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也说不清楚，倒不如不说算了。”
再一次听见“林羽”二字时，那边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园园，记得没错的话，你还从未在妈面前提过男生的名字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唐沁园一时又羞又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真的把雪雪果实让给了我，而且还是无偿的！”
“哈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他无偿将雪雪果实让给你？然后自己吸收橡胶果实？”
“哈哈哈哈哈！园园啊，你是从哪里学的单口相声？简直快把妈乐死了，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妈，我没骗你，这件事情是真的！新闻等会儿就有报道了！”唐沁园生怕母亲说起林羽的不是，连忙解释道。
“够了！”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
“难道你父亲那件事情，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大吗！”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他们追名逐利，趋炎附势，为了财富、权利、名声，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女！”
“如果把雪雪果实摆在你父亲的面前，他甚至可以手刃自己的血肉，背叛自己的祖国！”
“就更别提你身边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了，一张通往世界之巅的门票，他会让给你？还是免费的？”
“我就算是做梦，都不敢做这种天方夜谭的梦！”
“园园，我知道你现在正处青春期，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很正常，但我可以义正言辞的告诉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有人会傻到把雪雪果实让给你的！”
“更何况你抽到的还是橡胶果实！那我可以明确的说，这个概率就是零！”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个几率比你抽到自然系恶魔果实还要小！”
“妈！你别再说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唐沁园快急哭了，母亲这般失态，不就是在林羽面前丢她的面子嘛。
“事到如今，你还要相信那个黄毛家伙的甜言蜜语吗？”
“好！既然如此，我就名正言顺地告诉你。”
“他要是真的把雪雪果实给你了，我可以当场承办你们俩的婚事！”
“不但如此，我还会将唐氏集团的股份，让给他50%！”
“不对，这还远远不够，我能满足他任意一个条件！对，你没听错，是任意的！就算让妈给他磕头，我也会心甘情愿去做！”
在这之后，电话那头的怒意仍未消减，不断地对林羽进行人身攻击。
无奈之下，唐沁园只好主动挂断了电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对长辈这么不礼貌。
“呃……林羽同学，”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才我妈说的话，你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呵呵呵……”林羽一脸坏笑。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