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深秋,某国企县级单位的社畜加完班打着哈欠望向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关好办公室走了出来。
寒风扑面,闫文冲哈一口气搓了搓手,推出已等待自己许久的电动车,再回头看看为之奋斗的大楼,又看着寂静的街,一路铺洒的路灯也无法给人带来丝毫温暖。阵风袭来,他不禁又裹了裹衣服,点火朝着宿舍骑去。
闫文冲此时心中却是泛起涟漪:“县城不大,创造神话,没想到2天时间真让我把整个最美职工的环节流程从颁奖词到视频制作剪辑全部给整出来了,到年底评优表先总该到我了吧。”
闫文冲今年已经28岁了,从22岁入职到如今也有6年了,同批进来的其他县市的同事不少都已经提拔了,他还有没啥动静。
他自认为论工作能力,不输别人,论责任心,交给他的任务都是尽自己最大努力第一时间完成,论交际能力,同事之间风评不错,论才艺也是演讲表演篮球羽毛球样样精通,总能迎合领导喜好。
奈何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满以为踏上职业之路会一帆风顺,不说步步高升也起码五年之内有所进步吧。
结果呢,和他同一届的,工作做的一团糟的一个本地人提拔了,谁能服气,又能找谁说理去?毕竟年轻气盛,他带着不服气找到比较熟悉的领导的询问。
领导也很聪明,听完他说牢骚后,先是用手往上指了指,然后再安慰他道:“年轻人要沉得住气,领导是想把你放在身边多培养一下,你肯定是有机会的。”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懂的,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虽说提拔一事一步慢,步步慢,只能期盼下次提拔名单里有自己。
......
此次表彰发布会任务是由市局负责的,时间紧、任务重,之前接触了解到闫文冲的工作能力,所以将最美职工评选环节全权交予他负责。
连续几个通宵达旦,闫文冲总算是不负所托,也幸亏和老婆属于“周末夫妻”,一周只有周末能见,当年为了有个稳定工作考入国企无奈随分配到异地,倒避免了诸多埋怨。
一个三无男人想要出人头地,只有牺牲家庭,这就是普通人的命运。
......
表彰发布会圆满结束,庆功宴上,闫文冲有幸跻身其中,市局大领导举起酒杯,众人无不站起共饮。
后又转头对着本次负责人说道:“这次的最美职工的颁奖词和视频制作都挺别出心裁的,是哪位同志负责的,让我看看。”
闫文冲听到此话激动不已,暗想这段时间的辛苦没有白费,总算是入领导法眼了。
在职场越过上级抢答是大忌,闫文冲直勾勾地望着负责人,满心期待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负责人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举起酒杯,示意身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同事站起身来共同向大领导敬酒。
“领导,本次最美职工发布环节由小周全权负责,为了这次表彰会啊她可是熬了几个大夜。”
桌上各人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先是一脸古怪地望向负责人和小周,又向闫文冲投来怜悯的目光,没有一人为他发声。
此时闫文冲气血翻腾,怒意上脑,正欲拍桌而起怒斥信口雌黄、狼狈为奸的两人,单位上下谁不知道这女人和负责人有一腿啊?
旁边的同事或是看出了闫文冲的不对劲,连忙拉了拉他衣袖。
也许是六年来的体制生涯渐渐磨平了他的棱角,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孙悟空也不得已戴上了世俗的紧箍咒。
闫文冲脸上的血色缓缓褪下,他再一次向命运垂头,能怎么办呢,一时之愤换来后续无尽的小鞋,仕途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甚至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或是担心闫文冲触底反弹,负责人这时又捎带一句,XX县公司的小闫也出了不小力。只是声音很小,觥筹交错间除了有心人又有谁能听得到呢?
......
宾主尽欢,只有一个人不高兴也影响不到什么。
闫文冲又回到那种独在异乡为异客又没有什么奔头的日子里。
只能找机会调动回到家乡了吧,他在想,工作和生活总要顾及到一头,提拔不了就好好回家陪老婆过小日子了。
......
有道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上次发布会直播后,有一处细节当时在场的人没发现,后续被网络舆情监管部门检测出,有一处很敏感的称呼用错了,问题一下子上升到政治高度,上级收到省里打来的电话,要严肃追责问责。
得了,还沉浸在上次打击中有些浑浑噩噩的闫文冲再次受到权力的戏耍。
“闫文冲同志,上次由你负责的表彰发布会中XX处称呼应用不当,经市公司党委研究决定,给予你警告处分。”
闫文冲咬着牙挂断电话,这次是连反驳都懒得去做了,能接到这个电话,说明上面的工作已经全部做好了,说实话这个处分并不重,不会带来任何的经济损失。谁会去在意一个小职工挨了一个小处分呢,只是为了完成更上级的要求罢了。
可是对于闫文冲来说,受这个处分意味着两年不许调动,不许提拔,要等处分期过后才可以。
单位里该提的该走的已经都如愿了,他已经是排第一号的人选了,如果受到这个处分,岂不是还要往后排?
别人都后来居上的话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有功劳的时候跳出来第一个抢,有问题的时候想起来让老子背锅?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老子是泥胚任人拿捏了?老子就让你们看看,匹夫一怒也可血溅三尺!
闫文冲越想越气,当即开车前往市区,买了一把水果刀和一瓶二锅头坐在河边。
他喝酒过敏,一点酒精就浑身通红,平常能不喝就不喝,不喜酒局或许也是他总要慢人一步的原因之一吧。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闫文冲狠狠抽了一口利群后捻灭,打开茅台猛灌了几口,实在受不了白酒的呛辣味又呕了出来。
呕吐着眼泪也是不自觉地流了出来,他悲哀自己如此不堪,喝口酒就忍不住想吐,悲哀自己何其不幸,学有所成却只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既不可能做到天子,那便效仿匹夫罢!
酒精刺激下,闫文冲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子,掏出手机,看见微信框上老婆发来的信息:“你怎么了?消息也不回。”
闫文冲笑着把自己所有的钱都转了过去,回复了一句老婆我爱你。
又望了望夜空。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随后将手机抛到河里,将水果刀拆开包装,刀柄向外,方便第一时间拔出。
慢慢哼着:“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家中无富贵,口袋无财宝。
寒风中刺骨,勤为好仕途,
搏得明月出,用兰花换锦服。”
......
咚的一声,为什么小腿这么疼?
咕噜噜咕噜噜,随后像是被黑夜母亲抱在怀中。
......
“头和胸口怎么这么疼,还是失败了吗?我真他娘的废物啊。”黑夜里一身影靠着床扶着额头缓缓坐起了身子。突然间闷哼一声,瞬间大量的记忆灌入脑中。
“爹爹,娘,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爹爹,二娘不喜欢我,二弟也不喜欢我。
娘,我以后也要成为爹爹那样的大将军!
爹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
二娘,我想和弟弟一起吃肉。
二娘,你不要打我了,我错了。
肉汤好香啊。”
......
脑海如被撕裂般,一时间两个人的记忆交互交错融合,这是哪里,我是谁?谁是二娘?为什么要打我?
旁边床上听到了此处的动静,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跑了过来,“少爷,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喊大夫?”
不要靠近我,躺在床上的少年惊惧地挥手又蹬脚。
“少爷,我是阿良啊,少年不要怕我在,我在。”
在名为阿良的少年一番安抚下,床上的少爷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这是穿越了?眼前所见的一切可能是假的,脑子里多出来了这段记忆却是实实在在的。”
没错,闫文冲穿越了,寄神于一少年身上复活。按照穿越剧本来说,原身的他死了,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死了。看情况,肯定是天崩开局,那都是怎么死的呢?
闫文冲又细细想了起来。
对了,当时是在湖边的搭建的廊道上,当时猛地灌多了酒又满腹心事,没有原路返回直接转身往后走的,撞了一下是碰到栏杆身体失衡掉进湖里了。
这真他娘的,不好评价自己。
那这具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阵痛,追索的记忆慢慢浮现脑海中。
此身原名闫文远,竟是国公之长子,其父闫君屹乃当朝国公,其母宋清怡。十岁那年闫君屹率军外出,宋清怡随同,再未归还。后听下人议论两人均已战死沙场,侧室二夫人开始接管国公府。
刚开始府内来了许多人,有个面白无须的男人捧着圣旨讲了好久,闫文远跪着却在数地上的蚂蚁,在想父母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厅里人来人往,有好多人对他说节哀,他却听不太懂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悲伤。
是的,闫文远智力有些先天不足,据说是宋清怡在怀他的时候受了伤,动了胎气。是以闫君屹夫妻二人极为宠爱他,几乎无所不允,也从来没有想让他承担什么。
他就这样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长大,直道为他撑起天的巨人化作了绵绵山脉,再也无法保护他了。
画面一转,寒来暑往,春去秋来,闫文远倚在门槛,始终没有等到父母归来。府里侧室二夫人逐渐摄取了府内大权,好多人被赶出府,又有好多人进入了府内。
闫文远的被褥被丢到了府内西北处的杂物院里,他的弟弟闫文焰自是搬进了他的房间。忠仆都被赶走,只留个世代为仆的小厮阿良伺候左右。
伙食也慢慢难见荤腥,和下人一般无二了。印象较深的是前段时间每天有一碗香喷喷的肉汤,直到今晚,喝下肉汤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少爷,少爷,你不要吓我啊,你说话啊。”阿良仍在小心地摇晃着闫文冲现在的身体。
“阿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闫文冲抬手捏了下眉心。
“少爷没有你我可……少爷你没事了太好了,现在差不多是寅时了。”
“寅时?那就是凌晨三点左右......”闫文冲想道。
问题必然出在那碗肉汤上,不然同吃同喝同住的阿良为什么没有什么事?倘若堂堂国公府公子身亡,公家必定要派人带着仵作当场检验,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毒。众目睽睽之下身体表面没有受伤,后续再买通仵作就轻易的多。
连续喝了数月的肉汤都没事,突然一天暴毙和肉汤的关系也不大了,可以说是忽染疾病,可以说是偶然风寒,阿良就是最好的人证,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摘除自己人出手的嫌疑。
用心不可谓不险恶,先是清汤寡水地饿着,后决定动手,再于入秋转凉的时候每天供应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又让贴身仆人阿良每天目睹闫文远喝下去,然后在某一天里往特供的肉汤里下毒完成杀人闭环。
记忆力这个时代极重上下尊卑,阿良断然不可能去偷喝肉汤,甚至于闫文远想给他分润一点也绝不接受。想到这里,闫文冲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良,去帮我倒杯茶,注意,不要点灯,不要发出任何动静。”闫文冲从记忆里得知这小厮还是值得信任的,是父亲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一直陪伴在左右,自然也陪着自己处处受二夫人打压,在府内的日子不好过。
闫文冲苦苦思索自救对策,必须要在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前想出办法,如果猜测不错的话,这个时间前后二夫人就要派人前来查看了。
“少爷,茶凉,慢些入口”阿良就睡在同一个房间的角落里,仅是垫了厚厚的茅草,被褥都十分单薄。
闫文冲咕咚大口饮下茶水,脑海里灵光乍现,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是了,记忆里看到闫文远在小时候最喜欢玩捉迷藏,可是无论和父母还是府中下人一起玩,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每次都很快被找到,于是央求闫君屹教他怎么不会笑出来。
或是知道自己儿子智力有欠缺,竟是教了他最简单粗暴的一个办法,龟息功。
“文远,你像我这样坐着……”
闫文冲脑海里似是想起闫君屹的声音,按照记忆的办法双手握子午扣,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舌抵上颚,心、意、神守脐部,振动鼻腔,心随意降,一点真息推入脐中,移之不动……
“少爷!少爷!你别坐着睡觉,对身体不好。”阿良比闫文远大上两岁,正试图将闫文远身体放平。此时闫文远龟息功已运转至最后阶段,突然被打断悠悠醒来,睁开双眼看着阿良。
“少爷...我只是想让你躺下来睡。”阿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觉得是自己动作太大又吵醒了他。
“阿良,我可以相信你吗?”闫文冲定定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