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的临时板房隔音很差，隔壁的鼾声、远处的巡逻脚步声，甚至夜风吹动铁皮屋顶的咯吱声都清晰可闻。秦阳躺在窄小的行军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泡影子，毫无睡意。
他翻了个身，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自从吸收了暗影能量后，系统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像是吃撑了的野兽在缓慢消化。那些被【黑暗之拥】献祭的记忆碎片也迟迟没有恢复，只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心里缺了一块。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的房门前。秦阳立刻绷紧身体，手摸向枕下的短刀。
"是我。"苏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压得很低。
秦阳松了口气，起身开门。苏婉站在月光下，脖颈上的天鹅绒项圈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她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液体，应该是从值班室顺来的速溶咖啡。
"睡不着？"她递过一杯。
秦阳让开身子，示意她进来。板房小得可怜，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把折叠椅。苏婉选择了靠墙站着，小口啜饮着咖啡。
"张浩怎么样？"秦阳问。
"医疗组说身体没问题，就是精神受了刺激。"苏婉的指尖轻轻敲击杯壁，"林小雨在陪他。"
秦阳点点头，咖啡的苦味在舌尖蔓延。他想起张浩被附身时说的话——"教主还活着"。那团被系统吸收的暗影能量，真的只是分身吗？
"你在想什么？"苏婉突然问。
秦阳犹豫了一下。他不能提系统的事，但可以说部分真相："我在想我们遗漏了什么。暗影教派的活动太有组织了，像是......"
"像是有人在统一指挥。"苏婉接上他的话，"我也这么觉得。那个金色面具可能不是最高层。"
两人陷入沉默。夜风从板房的缝隙钻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秦阳的余光瞥见苏婉的侧脸——比起刚认识时，她瘦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金刚杵就靠在墙边，杵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雾残留。
"你之前说......"苏婉突然开口，"你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秦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嗯，用能力时付出的代价。"
"想起来了么？"
"没有。"他摇头，"只记得很重要。"
苏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当初没进那座高塔，红丝会不会继续蔓延？暗影教派会不会没那么容易得逞？"
秦阳抬头看她。这是苏婉第一次正面提起这件事。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盛着复杂的情绪。
"我们做了当时认为对的选择。"秦阳说，"没人能预知后果。"
苏婉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的金刚杵上："我只是......讨厌这种无力感。就像小时候看着朋友死在异兽口中，却什么都做不了。"
秦阳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关于剑道，关于那个自相残杀的流派。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又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咖啡。
"秦阳。"苏婉突然正色道，"如果下次再遇到那种情况......别再做那种傻事。"
她指的是他抱住被附身的张浩的举动。秦阳笑了笑："你不是也经常做'傻事'？"
"那不一样。"苏婉皱眉，"我......"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同时警觉起来，秦阳的手已经按在了短刀上。
"秦阳？你醒着吗？"是林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秦阳拉开门。林小雨站在月光下，脸色苍白："张浩不见了！他说去上厕所，但已经半小时没回来......"
秦阳和苏婉对视一眼，同时抓起武器冲出门去。安全区的路灯下，几个巡逻的守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地面上有一串脚印，径直通向围墙的缺口。
"不是他自己走的。"苏婉检查了守卫的状况，"被袭击了。"
秦阳蹲下身，借着月光查看脚印。张浩的登山靴印旁边，还有几个更浅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踮着脚走路。
"他们回来抓他。"秦阳站起身，"教主需要容器。"
林小雨的嘴唇颤抖着："我们得......"
"分头找。"秦阳快速决定，"你去通知夏凛，我和苏婉先追。"
林小雨点点头，转身跑向指挥中心。秦阳和苏婉则沿着脚印追出围墙。月光下的荒野上，脚印断断续续，但方向很明确——东北方，正是之前发现暗影教徒活动的城东区域。
"他们没走远。"苏婉加快脚步，"张浩应该会反抗。"
秦阳点头，心里却隐隐不安。张浩刚经历过附身，精神还很脆弱。如果暗影教派用某种方式控制了他......
前方的树丛突然晃动了一下。两人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浩？！"秦阳冲过去，扶起那人。
确实是张浩，但状态极差。他的脸上布满抓痕，衣服被树枝划得破烂，眼神涣散。看到秦阳，他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们......在我脑子里......"他嘶哑地说，"看到了......教主......不是人......是......"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翻白。秦阳赶紧按住他，防止他咬到舌头。
"必须带他回去！"苏婉蹲下身帮忙。
就在这时，周围的树丛同时沙沙作响。十几个黑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月光下，他们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把容器交出来。"为首的黑袍人说，声音机械而平板，"吾主需要。"
秦阳把昏迷的张浩推到苏婉身后，短刀出鞘。系统仍然不稳定，但基本的【打击】和【防御】应该还能用。
"你们对同伴也这么冷酷吗？"他故意拖延时间，"那些被抛弃的信徒，就这么不值一提？"
黑袍人们停顿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扰乱了。秦阳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也不太对劲——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吾主即是一切。"为首者回答，但语速明显慢了，"服从......即......"
他的头突然歪向一边，像是接收不良的收音机。其他黑袍人也开始不协调地晃动，有的甚至撞在了一起。
"现在！"秦阳低喝一声，拉着苏婉就往反方向跑。
黑袍人们发出混乱的嘶吼，但动作变得极其不协调，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两人趁机拖着张浩冲出了包围圈，向安全区狂奔。
跑出一段距离后，秦阳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黑袍人没有追来，而是站在原地，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抽搐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影子正在诡异地扭曲、拉长，最终脱离身体，如蛇般钻入地下消失不见。失去影子的躯壳则如断线木偶般纷纷倒地。
"这到底......"苏婉的声音有些发抖。
秦阳没有回答。他的系统空间里，那些被吸收的暗影能量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似乎在回应着什么。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浮现——高塔顶层的黑色心脏，还有那句被遗忘的重要信息。
教主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它是这座城市的影子，是所有黑暗的凝聚。而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它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