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迷宫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林夜的运动鞋踩在碎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盯着陈默虚化的轮廓重新凝实，后槽牙咬得发疼——三天前苏瑶说的"不属于任何星座的星"，此刻正站在核心镜面的光涡里，风衣下摆被能量风暴卷得猎猎作响。
"命运之心不是毁灭之源？"林夜的天劫之力在掌心凝成幽蓝电球，电流刺痛虎口，"那我爸妈的车祸，你当年的坠崖，都是为了'救世'？"他喉结滚动，尾音发颤，想起抽屉里那半张泛黄的全家福，父亲搭在母亲肩上的手还沾着实验室的粉笔灰。
陈默的竖瞳在绿光里收缩，指尖划过镜面时，整座迷宫的镜子同时映出林夜父母的脸——年轻的林父林母站在实验室里，林母怀里抱着婴儿时期的林夜，背景是泛着银光的命运之心模型。"他们发现了真相。"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命运之心需要活的容器，而最完美的容器，是掌控天劫的血脉。"
苏瑶的星尘在指尖凝成淡紫色光点。
她望着镜中林夜父母的影像，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古玉——那是块雕着并蒂莲的羊脂玉，此刻正贴着她心口发烫。"所以你让他们成为祭品？"她攥紧古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就像当年你带走我母亲？"
陈默的动作顿了顿。
林夜注意到他风衣下的手腕，龙纹的颜色突然暗了一瞬——和唐婉儿复制体的纹路如出一辙。"你母亲是自愿的。"陈默抬起手，镜面里的影像切换成苏母的侧脸，她穿着白大褂，指尖抚过命运之心的核心，"她知道只有融合神魔之力，才能让命运之心从'审判者'变成'重塑者'。"
苏瑶的呼吸陡然急促。
古玉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酸，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二岁生日那晚，母亲摸着她的头说"小瑶要坚强"，然后跟着陈默走进实验室；三天后警察说实验室爆炸，只找到半块焦黑的玉牌。
她颤抖着将古玉举过头顶，玉身浮现出淡金色纹路，"如果你还记得她......"尾音被镜面碎裂声撕成碎片，"就看看这个！"
淡金色的光雨从古玉里倾泻而出。
苏瑶的发梢被能量染成同色，她看见母亲的虚影在光中凝聚——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白大褂沾着墨点，眼睛弯成月牙。"阿默。"苏母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陈默的竖瞳骤然收缩，"我们当初的约定，不是要守护他们吗？"
镜面迷宫突然安静下来。
林夜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看见陈默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唐婉儿的龙血契在腕间灼烧，她盯着陈默背后翻涌的能量漩涡，突然扯断颈间的龙纹项链——那是唐家世代守护龙脉的信物。"林夜说得对。"她咬着嘴唇笑，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碎镜上，"用别人的命换'重生'，算什么救世？"
地面塌陷的速度突然加快。
唐婉儿踉跄着跪在碎镜上，掌心按在裂开的地面，龙血顺着指缝渗进裂缝。
林夜看见她的瞳孔泛起金芒，皮肤下浮现出半透明的龙鳞纹路，"以唐家家主之名，献祭龙脉之力！"她的声音混着龙吟炸响，一条金色巨龙从地缝里腾空而起，龙爪撕裂陈默布下的能量屏障。
陈默被龙尾扫得撞在镜墙上。
他捂着胸口咳嗽，嘴角溢出幽绿血珠，竖瞳里的疯狂却更盛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
"叮——"
张昊的计算机突然发出蜂鸣。
林夜转头时，看见好友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屏幕里的代码流从蓝色变成血红色，"老林你看！"张昊额角渗着汗，却笑得像发现了新游戏漏洞，"十年前镜湖站的封印代码，和陈默的能量波动......有重叠！"他按下最后一个键，计算机机箱冒出青烟，"我黑进了命运之心的备用系统，不过......"他挠了挠后脑勺，"可能需要点时间启动终极协议。"
镜面再次剧烈震动。
林夜望着陈默摇摇晃晃站起身，苏瑶的星尘正缠着他的手腕，唐婉儿的龙血在地面凝成金色锁链。
他握紧掌心的电球，天劫之力顺着血管灼烧——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为他牺牲。
"想知道你爸妈的死因？"陈默的笑声混着镜面碎裂声，"等你们活过今晚，我再慢慢说......"
他的话音未落，整座迷宫突然被血红色的代码洪流淹没。
林夜看见张昊的计算机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好友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喉结动了动："老林，这次......绝对能黑进系统。"
血红色代码洪流裹着焦糊的电子味席卷而来时，张昊的指尖还停在"确认"键上。
他盯着屏幕里疯狂闪烁的倒计时，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这串十年前在镜湖站废墟里捡到的乱码，原来真的是命运之心的备用后门。
计算机机箱发出濒死的嗡鸣，青烟顺着散热孔钻出来，熏得他眼角发酸，却笑得比任何一次黑进学校教务系统时都灿烂："老林！
协议启动需要十秒！"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镜面碎裂声撕成碎片，"你撑住！
这次...这次绝对能成！"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陈默被唐婉儿的龙血锁链扯得踉跄，苏瑶的星尘正缠上对方脖颈，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幽绿能量灼出焦痕。
天劫之力在体内翻涌如沸，每一根血管都像被雷蛇啃噬——他能清晰感觉到，这具承载了九次天劫的躯体，正在和命运之心的反噬同归于尽。
但此刻他顾不上疼了，他望着张昊额角暴起的青筋，望着唐婉儿膝盖下碎镜扎进血肉的伤口，望着苏瑶发梢金芒渐弱时泛白的指尖，喉间泛起腥甜。
"十秒？"他低笑一声，掌心的幽蓝电球突然暴涨三倍。
陈默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林夜泛红的眼底——那不是人类的眼睛，是雷云中心翻涌的电芒，是被激怒的天劫之灵在燃烧。"够了。"林夜一步跨上碎镜堆，每一步都震得地面裂缝更深，"我来给这破命运，送最后一程。"
陈默终于慌了。
他想退，可龙血锁链正往肉里嵌；他想召镜灵，可苏瑶的星尘里浮起苏母的虚影，那声"阿默"像根钢钉钉进他太阳穴。
幽绿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碎镜上绽开妖异的花："你疯了？
天劫之力反噬会要你的命！"
"要的本来就是我的命。"林夜的声音突然轻了。
他想起抽屉里半张全家福，想起母亲煮的番茄鸡蛋面总爱放双份糖，想起父亲教他拆收音机时说"男人要护好重要的人"。
想起三天前苏瑶在图书馆说"你眼睛里有星星"，想起唐婉儿把龙纹项链塞给他时耳尖通红的模样，想起张昊在网吧拍着他肩膀说"兄弟我给你当一辈子外挂"。
这些碎片在意识里炸开，比任何天劫都炽热。
林夜仰起头，任由天劫之力从七窍涌出——不再是幽蓝电球，是铺天盖地的雷霆之海。
他的皮肤开始透明，骨骼泛着雷光，连瞳孔都融成了流动的电流。"我不是命运的容器。"他的声音混着雷鸣炸响，"我是林夜，是苏瑶的林夜，是唐婉儿的林夜，是张昊的林夜。"
陈默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看见林夜的指尖凝聚成一柄雷光长矛，那不是普通的天劫，是九年吞噬神魔精血、是三百次与天道擦肩而过、是所有不愿妥协的倔强凝成的——属于林夜自己的天劫。
"去你妈的命运之心！"林夜挥矛的瞬间，整座镜面迷宫都在震颤。
长矛穿透陈默胸口的刹那，幽绿能量如沸水般炸开，却在触及林夜的瞬间被雷霆烧成灰烬。
陈默的轮廓开始虚化，脸上的疯狂终于褪成惊恐："你...你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活！"
"我在乎的从来不是活。"林夜的身体开始溃散，像被风吹散的雷光，但他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是他们能活。"
倒计时归零的蜂鸣与陈默的惨叫同时炸响。
张昊的计算机迸出刺目白光，血红色代码如活物般窜入陈默眉心——那是苏母当年留下的守护代码，是唐婉儿献祭的龙脉之力，是张昊熬了三百个夜写的"命运重写协议"。
陈默的竖瞳最后一次收缩，终于化为虚无。
镜面迷宫开始崩塌。
无数碎镜如暴雨倾盆，却在触及四人时化作星尘。
林夜感觉有双手托住他溃散的意识，是苏瑶的星尘，是唐婉儿的龙鳞，是张昊的代码光带。
他听见苏瑶带着哭腔的"林夜！"，唐婉儿咬着牙说"不许睡"，张昊喊"老林你撑住啊这次真的成了"。
再睁眼时，是熟悉的青草香。
林夜躺在学校后巷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叶缝洒在脸上，连空气里都飘着食堂的糖醋排骨味。
他撑起身子，看见苏瑶蹲在旁边，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唐婉儿站在五步外，却偷偷用龙鳞手帕擦着眼角；张昊坐在台阶上，计算机只剩个焦黑的壳，正举着手机拍他："老林你躺草坪上的样子，像极了上次喝醉被我拖回来时。"
"滚。"林夜笑骂，声音哑得厉害。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天劫之力的余温，但不再是灼烧，而是温暖的，像母亲的手。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有穿校服的学生跑过巷口，惊起一串麻雀。
苏瑶突然扑过来，眼泪砸在他肩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
"我知道。"林夜轻声说，他望着唐婉儿别过脸却悄悄凑近的身影，望着张昊藏在调侃下的红眼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但现在...都结束了。"
风掀起梧桐叶，露出巷口的公告栏。
新贴的社团招新海报被吹得哗啦响，"电竞社"的大字下，歪歪扭扭写着"林夜学长来当指导！"——是张昊的字迹。
唐婉儿哼了一声，却从包里摸出创可贴："先把手上的伤贴了。"她的指尖在发抖，龙纹项链却重新挂回颈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张昊晃了晃焦黑的计算机壳，突然笑出声："老林，下次黑教务系统...我保证不叫你帮忙。"
林夜仰头看向天空。
湛蓝的天幕里，有白云慢悠悠飘着，没有镜面迷宫，没有命运之心，没有天道追杀。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最珍贵的鼓点。
"好。"他说，"下次...换我帮你。"
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喊叫声："林夜！
又翘课躺草坪？
这个月第三次了！"
苏瑶破涕为笑，拉着他往教学楼跑："快走！
再晚要罚扫图书馆了！"
唐婉儿虽然嘴上嫌弃，却也跟了上去，龙纹在腕间若隐若现。
张昊抱着计算机壳蹦跶，喊着"等等我"，声音撞碎在风里。
梧桐叶沙沙作响，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