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漩涡中的旅程没有林远预想中的颠簸。
侦察舰像是被一只温柔巨手托着，穿过一条由星光构成的隧道，舱内出奇地安静，只有量子引擎发出的微弱嗡鸣。
"跃迁稳定。"李敏检查着读数，"预计三十秒后到达目的地。"
张衡从医疗舱跌跌撞撞地走来，额头上的绷带又渗出了血："我们怎么确定这是通往联盟堡垒的通道，而不是叛军的什么陷阱？"
"因为..."林远按住太阳穴，艾德恩的记忆与他的思维越来越同步，"因为这是艾德恩设置的紧急撤离路线，只有他的基因标记能激活它。"
话音刚落，蓝光骤然消失，侦察舰猛地一震，停泊在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透过舷窗，他们看到的景象令所有人屏息：
一个圆柱形的空间，直径至少十公里，高度无法目测，向上向下都延伸至视线尽头。
内壁上排列着无数六边形舱室，每个都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平台悬浮在这个巨大空间的中央，周围有数十条透明通道如蛛网般连接各处。
"欢迎来到'星辰方舟'。"一个机械女声响起，"最后的联盟堡垒。"
林远第一个走向舱门，随着气闸开启，一股带着金属味的冷空气涌入，他踏上平台表面，发现材质似金属又似玻璃，踩上去会泛起微微的涟漪。
"这是..."张衡跟在他身后，声音因敬畏而颤抖，"这地方有多大？"
"全长四十二公里，最大直径十二公里。"机械声回答，"我是方舟主控AI'守护者'，艾德恩博士，您的回归已被记录。"
林远摇头："我不是艾德恩。只是...承载了他记忆的人。"
"基因认证确认您具有管理员权限。"守护者不为所动，"请随指引前往中央控制室，当前方舟状态：休眠模式 ，剩余能源：21%。"
一条光带在平台上亮起，指向一条悬浮通道。
三人跟随指引前进，通道两侧透明的墙壁外，是令人眩晕的垂直都市景观，层层叠叠的平台和建筑，全都寂静无声，仿佛被时间冻结。
"这里...是空的？"李敏小声问。
"不。"林远突然停下，指向一个最近的六边形舱室，"看里面。"
舱室内漂浮着数百个水晶般的容器，每个都包裹着一个模糊的生物形态。
有些类似地球生物，有些则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畴，多肢节的、半流体的、纯能量态的...
"物种保存库。"林远轻声道，艾德恩的记忆让他理解眼前的一切，"联盟在灭亡前保存了所有濒危文明的种子。"
张衡凑近一个舱室，里面漂浮着数十个胚胎状生物："这些都是...活着的？"
"处于量子静止状态。"守护者解释，"时间流速为外界的十亿分之一。"
他们继续前行，通道尽头是一扇雕刻着复杂星图的大门，当林远靠近时，门上的符号自动亮起，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与马里亚纳控制中心相同的解锁方式。
门后是球形控制室，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银河系全息投影，周围环绕着数百个操作界面，最引人注目的是七把呈放射状排列的控制椅，每把都面向中央投影。
"七人议会席位。"李敏认出了这种布局，"联盟最高决策机构。"
林远走向标有艾德恩名字的座椅，当他的手触碰到扶手时，整个控制室突然亮起，全息投影迅速放大，聚焦到猎户座旋臂的一个小恒星系。
"警报。"守护者声音变得急促，"检测到叛军主力舰队动向，三艘母舰正脱离地球轨道，向本坐标跃迁，预计到达时间：6标准时。"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张衡惊呼。
"跟踪了跃迁轨迹。"李敏脸色苍白，"我们被标记了。"
林远却盯着全息投影中的地球图像。
七大金字塔发出的能量网仍然包裹着星球，但已经出现多处破损，更令人担忧的是，某种暗红色的污染正从金字塔基座向外扩散，所经之处植物枯萎，动物倒地。
"那是什么？"他指向红潮。
"基因武器。"守护者调出分析数据，"叛军正在投放针对性生物制剂，意图消除人类DNA中的联盟编码。"
"那会杀死所有人吗？"张衡问。
"不，但会抹除人类特有的艺术创造力和高级共情能力。"守护者平静地说，"实质上，将人类还原为普通灵长类动物。"
李敏猛地转向林远："我们必须启动方舟的防御系统！"
"需要议会多数表决。"守护者回答，"当前在线管理员：仅艾德恩博士。"
林远陷入两难，艾德恩的记忆告诉他，方舟拥有强大的自卫武器，但启动它们需要完全激活科学家的人格，那可能意味着林远这个身份的彻底消失。
"还有其他选择吗？"他艰难地问。
全息投影切换，显示出一段加密档案：「计划B：文明火种」。
"这是艾德恩博士的个人计划，未获议会批准。"守护者解释，"理论基础：若观察者物种发展出足够的文明成熟度，可被赋予'复兴者'职责。"
"什么意思？"张衡皱眉。
林远突然明白了："人类不只是被设计来记录文明...还要负责重建它们。"
他转向投影，"守护者，展示计划B细节。"
图像展开，显示出地球人类DNA的立体模型，随着放大，可以看清某些非编码区域实际上包含着极其复杂的信息结构。
"每个人类细胞中都存储着压缩的文明数据包。"守护者解释，"当特定条件满足时，这些数据能被激活并整合到集体无意识中。"
"什么条件？"李敏问。
"一是认知成熟度，人类已发展出星际旅行基础理论；二是道德阈值，全球性和平合作达成；三是..."
守护者停顿，"管理员的自我牺牲。"
控制室陷入沉默，林远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艾德恩的记忆告诉他，这个"牺牲"不是比喻 管理员需要将自己的意识上传至方舟核心，成为人类与储存文明之间的桥梁。
"时间不多了。"守护者提醒，"叛军舰队已开始跃迁准备，地球表面基因武器覆盖率已达17%。"
张衡抓住林远的手臂："一定有其他办法！我们能不能用方舟的武器。"
"那样只会引发全面战争。"林远摇头，"而且方舟能源不足，无法长时间对抗叛军主力。"
他转向守护者，"如果我执行计划B，具体步骤是什么？"
"首先需要完成人格融合。"守护者调出一个新的界面，"当前艾德恩人格完整度：78%，完全融合需要进入记忆核心，风险极高。"
李敏插话："如果失败会怎样？"
"两种人格可能同时崩溃，导致意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