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实际上，他毫无把握。
自从艾德恩的人格第一次浮现，他越来越难以分辨哪些是自己的思想，哪些是外来记忆，现在要主动深入那个科学家的意识领域，无异于跳入未知的深渊。
"记忆提取程序启动。"李敏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剧痛如闪电般贯穿林远的头颅，他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的世界碎裂成千万片，然后重组。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大厅中央，四周墙壁由流动的光构成，上面浮现着不断变化的符号，头顶是无垠的星空投影，脚下是透明的玻璃地板，下方能看到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倒影大厅。
「欢迎来到记忆宫殿」
艾德恩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但这次不再是从内部，而是仿佛来自整个空间。
「这里是你的意识根据我的记忆构建的模型」
林远转向声音来源，看到一个模糊的灰影站在几步之外。
随着他集中注意力，影子逐渐清晰，一个高挑的灰皮肤人形，穿着星际联盟的白色制服，眼睛是纯然的银色，没有瞳孔。
"艾德恩？"林远试探地问。
灰影微微颔首：「更准确地说，我是你大脑解码出的艾德恩人格模拟体，真实的我，原始艾德恩，已经在一万两千年前死于联盟议会轰炸。」
林远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我是说，现实中。"
「你的**仍在侦察舰上，此刻你感知到的是量子意识场构建的虚拟空间，基于联盟记忆存储技术。」
艾德恩的影子指向大厅周围的光门，「这里有七个房间，每个包含一段关键记忆，叛军寻找的坐标藏在最后一个房间。」
"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影子艾德恩的嘴角微微上扬：「因为记忆被加密了，连'我'，你的艾德恩人格也无法直接访问，这是原始艾德恩设置的安全措施，你必须亲自走过每个房间，解开密码。」
林远还想提问，大厅突然剧烈震动，几颗"星星"从头顶的投影中坠落。
「外界干扰」艾德恩的影子变得不稳定，「侦察舰正在遭受攻击。时间不多了，林远。开始吧。」
第一扇光门在他面前亮起。
林远踏入其中，瞬间被抛入一段陌生记忆：
艾德恩站在联盟议会大厅，面前的全息投影显示着数百个培养舱的实时图像，地球只是其中一个，编号07。
议会成员正在激烈争论，焦点是"观察者计划"的伦理问题。
"我们无权创造生命只为储存数据！"一个蓝皮肤的议员高喊。
"这不是创造，是改良。"记忆中的艾德恩回应，"我们选择了已有潜力的物种，只是加速了他们的进化。"
"然后呢？当他们发展出文明后？"另一个议员质问。
"观察，记录，最终..."艾德恩停顿了一下，"归还。"
场景突然切换至一个秘密实验室，艾德恩与少数科学家正在操作一台巨型基因编辑器，屏幕显示的目标物种标注为"地球人类-观察者亚种"。
"植入这些序列。"艾德恩指示，"特别是艺术创造力和道德认知模块。"
"为什么？原始设计不需要这些。"一个同事问。
"因为..."艾德恩的声音变得低沉，"有一天他们可能需要自己决定命运。"
记忆再次切换，这次是一个紧急会议，警报声响彻走廊。
"叛军攻破了外围防线！"有人大喊。
"启动培养舱紧急协议！"艾德恩命令，"特别是地球，那里有..."
一声爆炸，记忆中断。
林远被弹回白色大厅，大口喘气，这些记忆像他自己的经历一样鲜活，带着艾德恩的情感和思想。
「第一道锁解开」影子艾德恩说，「你开始理解了。」
"理解什么？"林远摇头，"这些碎片太零散了！"
「继续前进。」影子指向第二扇门。
第二段记忆更加混乱：
一个地下设施，墙壁上刻满与地球上远古文明相似的符号，艾德恩将一枚数据晶体插入控制台。
"启动地球防御协议，授权码：艾德恩-欧米茄-9-4-1-5-3。"
"确认。"系统回应，"七座守护者尖塔已埋设，触发条件：培养舱解体或叛军基因识别。"
"保护人类，不惜一切代价。"艾德恩低声说，"他们是联盟最后的希望。"
突然，警报响起："叛军舰队突破最后防线！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艾德恩冲向一个特殊容器，正是林远在马里亚纳海沟见过的类型，躺了进去。
"克隆程序启动，记忆植入协议设定为：触发式唤醒。"
"祝你好运，博士。"系统声音逐渐模糊，"愿星辰庇佑联盟。"
容器关闭的瞬间，林远再次被抛回大厅，这次他双膝跪地，头痛欲裂，两段记忆的冲击让他的自我认知开始动摇，他到底是林远，还是正在变成艾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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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多了。」影子艾德恩催促道，「外界情况危急。」
林远强撑着站起来，走向第三扇门，这次记忆更加私人：
艾德恩独自在居住舱，手中拿着一个全息投影器，投影显示的是一对地球人类男女和他们的孩子，艾德恩的表情异常柔和。
"观察日志，星际标准历102,319天。"他轻声说，"第七培养舱样本发展出预期外的情感联结模式，个体间形成'家庭'单元，通过非基因纽带传递知识与价值观，这可能是比设计更高效的数据传承方式..."
他关闭投影，打开秘密通讯频道："李教授，仙女座培养舱情况如何？...很好，继续观察但不要干预，记住，真正的测试是当我们都不在后，他们能否自己找到答案..."
记忆中断，林远踉跄退回大厅，这次他注意到自己的手，皮肤上隐约泛着艾德恩的灰蓝色调。
"这不对劲..."他声音嘶哑，"我在变成你！"
「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影子艾德恩冷静地说，「每解锁一段记忆，基因编码就会重组你的神经结构，使你更接近原始模板。」
"那我呢？林远会怎样？"
影子沉默片刻：「理论上，两种人格会最终融合，但过程中...原有人格可能部分消解。」
林远感到一阵恐惧，他不想消失，不想被另一个存在覆盖，但侦察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地传递到记忆宫殿，外界情况正在恶化。
"继续。"他咬牙道。
第四、第五扇门后的记忆更加碎片化：
一群培养舱人类在原始环境中围火而坐，讲述星辰的故事...艾德恩秘密修改系统，延长地球培养舱的运行时间...叛军战舰摧毁一个又一个文明世界...
每段记忆都像刀子雕刻着林远的意识，当他从第五扇门返回时，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艾德恩的灰蓝色，只有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