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石化的眼珠全部朝向井底某块砖石，而砖缝里渗出与人皮地图相同的暗蓝经络。
齐锈的肉芽突然剧烈抽搐，它们似乎对井下的东西既渴望又恐惧。
老赵的纸条在此时自燃，齐锈看着化为灰烬的"戌时收网"字样，突然明白这是个陷阱。
但当他转身要离开义庄时，发现所有门窗都被半透明的肉膜封闭，那些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表面浮现出与齐锈肉芽相同的九手图腾。
锈剑十一式·"血锈"斩开肉膜时，齐锈听到井下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回声。
右肩的肉芽已经长到五寸长，它们此刻正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飘散的肉膜碎片，最粗的那根肉芽顶端，竟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珍珠般的眼球。
破庙里的断肠草药酒所剩无几，齐锈将最后半壶浇在右肩肉芽上，这次它们不再尖叫，反而像品尝美酒般微微颤动。
月光透过破屋顶照在锈剑上，那些原本褐红的锈迹正在变成暗蓝色，与井壁眼球化石的颜色一模一样。
半梦半醒间，齐锈看到自己站在云梦泽中央。
水下的不是泥沙，而是无数具呈跪拜状的尸体，它们的天灵盖都被掀开，脑髓在水中舞动如海葵。
当齐锈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完全异变，那是由十七条触须组成的肢体，每条触须末端都长着微型的三瓣眼。
铜铃声突然响起。
齐锈惊醒时，发现庙门外站着个戴斗笠的渔夫，那人脚边放着个滴水的鱼篓，从缝隙中伸出几根苍白的手指。
"锈剑客要的龙牙。"渔夫的声音像是溺水者在说话，"代价是...咳咳...一颗海佛珠。"
齐锈扯下最长的那根肉芽扔过去，当渔夫接住时，那根触须状的增生组织突然缠住他手腕，吸盘死死咬住脉搏位置。
鱼篓里随即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篓中是个昏迷的年轻男子，齐锈扒开他衣领时，看到锁骨下方烙着漕运司的暗记，这正是白天那个吞下铜片的侍卫。
但此刻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每当齐锈的肉芽靠近，那些凸起就会惊恐地躲闪。
侍卫突然睁眼，他的瞳孔已经变成鱼类的竖直细缝，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总督...不是...人..."
这句话耗尽了他全部生命，随后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裂开，里面钻出七条带着眼柄的透明触须。
齐锈用锈剑挑起侍卫的腰带牌。
月光下，青铜腰牌背面的九手绕胎图腾正在缓慢旋转，而那些孔隙组成的箭头，此刻全部指向云梦泽的方向。
右肩断口处的瘙痒变成了灼烧感，齐锈看着铜镜中自己肩上那些舞动的肉芽，突然想起说书人临死前的话："你的剑在吃你"。
他举起锈剑细看，发现剑格处的缠绳已经被肉芽分泌的黏液溶解，而剑身上新长出的暗蓝锈迹，正组成与井壁眼球化石相同的图案。
窗外传来打更声。
齐锈数着梆子响到第三下时，远处突然响起凄厉的嚎叫，那声音既像野兽又像婴儿，还夹杂着某种黏腻的水声。
他肩上的肉芽全部竖立起来，顶端裂开的细缝里，眼球齐刷刷转向云梦泽方向。
齐锈将最后一点朱砂抹在剑刃上，暗蓝色的锈迹遇到红色粉末时发出"滋滋"声响，腾起的烟雾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无数长着人脸的鱼类正围绕某个巨大物体游动，而那物体的轮廓，与总督匕首上的"劫"字一模一样。
登船时，齐锈数了船板上的三十七个人面疮。
这些凸起的木质纹理在月光下蠕动，每当浪花拍打船身，那些"面孔"就会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渔夫，如果这个浑身长满鳞片的生物还能称为渔夫，正用蹼状手掌摇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云梦泽上雾连天..."渔夫的歌谣带着水底的回音，"海佛子，坐莲台...九只手...托婴孩..."
齐锈的右肩触手突然抽搐，这根从断口处长出的肉芽已经发育完整，此刻正在他绷带下不安地扭动
自从三天前离开青萍县，这根触须就表现出独立的感知能力，它能提前三息预警危险，也会在遇到特定气息时剧烈痉挛。
比如现在，渔船突然剧烈摇晃。
齐锈的锈剑自行出鞘三寸，剑身上的暗蓝锈迹像活物般爬向剑尖，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幽蓝的光晕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轮廓。
"到了...咳咳...佛泪屿。"渔夫的鳃裂完全张开，喷出带着鱼腥味的雾气，"锈剑客小心...别让...咳咳...剑碰到水。"
小岛的轮廓从雾中浮现。
齐锈注意到岸边礁石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穴里都塞着颗珍珠，那些珠子在月光下眨动，露出中央的瞳孔。
他的触手突然刺破绷带钻出，十七个吸盘全部张开，像在空气中捕捞什么无形之物。
渔夫没有靠岸，当齐锈跃上礁石时，那艘长满人面疮的渔船立刻沉入水中，只留下个旋转的漩涡。
岸边的芦苇丛里传来"沙沙"声，不是风吹的，那些芦苇茎秆上长着细密的牙齿，正互相啃咬着同伴的根须。
齐锈的触手突然指向东北方，在它指引下，齐锈拨开一丛食肉芦苇，露出后面被黏液覆盖的石碑。
碑文已经被腐蚀得难以辨认，但那些蚯蚓状的蚀痕恰好组成九手托举胎儿的图案，与总督匕首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村落比预期中近，当齐锈的靴子踩上潮湿的沙滩时，整个渔村突然安静下来。
二十余间吊脚楼的茅草屋顶同时停止摇曳，连海浪声都诡异地消失了，只有齐锈肩上的触手在疯狂摆动，吸盘不断开合发出"吧嗒"声。
第一户人家的门缝里渗出蓝光。
齐锈用剑鞘挑开蛀满虫眼的木门时，三双发光的眼睛正从灶台边望过来，那是个正在煮饭的"女人"，如果还能用这个词形容脖颈以上完全鱼化的生物。
她鳞片覆盖的手掌捏着团不断扭动的海草，灶台铁锅里炖着某种带蹼的肢体。
"外乡人...吃..."鱼头女人的鳃盖一张一合，吐出的词汇裹着黏液。
齐锈的锈剑突然变得沉重，剑格处新长出的肉须正与肩上的触手交缠，像两条互相试探的毒蛇。
当他后退时，发现整个渔村的居民都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他们有的只是皮肤长鳞，有的已经半鱼化，最严重的几个连脊椎都变成了鱼骨状。
"找...海佛子..."齐锈故意让触手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些珍珠状的眼球此刻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村子最高处那间挂着人骨风铃的祠堂。
鱼人们的鳃同时振动起来，某种超出人耳接收范围的声波让齐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道里的蠕动感突然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