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苍生道开始培养她,从开头就错了,尤其是......我曾经看见过她,因为悟不出苍生道的东西,而自残,手臂上血淋淋成那样,都不觉得痛。】
风禾说到这里,自嘲道:【我那个时候当真是有些心高气傲至极,见她如此非但没有询问原因,还直接告诉她,自残是无能者的表现。】
所以后面她在看见风不渡杀先前欺辱她的那些仇人之时,她也是有点假惺惺在身上的,居然直接就对着风不渡恶语相向,觉得她有些不配做她的弟子。
总而言之,越是到后头,风不渡和她的矛盾就越多。
但全都是她在疯,风不渡在忍。
可矛盾不会消失,只会积累,直到彻底的爆发。
【我现在想想,我当时真不是个人,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强迫她做些什么,但实际上依照她那个性子,我就是在逼着她往前走,逼着她做她不想要做的事情的,以至于她那两千年过的那般痛苦。】
【我几乎没见她笑过。】
风禾有些懊恼,叹息道:【还有凤池,那是她唯一一次对我服软,我当时看着她已经度过了八年,就迟疑了好久,最终也没有让她放弃。】
凤池洗髓换血的痛,没有人比风禾更为清楚。
她天赋高,只需要承受三年。
风不渡天赋不及她,需要承受整整十年。
期间八年,风不渡再怎么痛苦,都没有和她说过分毫,只在由此痛晕过去之时,朝着她低语,能不能放弃。
她那时摸着风不渡的额头,思考了良久,没有回话。
次日风不渡醒来的时候,她刚想开口,风不渡就沉默地再度进了凤池,承受着她承受不了的痛苦。
她没有阻止,心里头却是五味杂陈。
风不渡不说,她也选择了沉默,最后才真正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更别提后面上一届魔君不干实事,搞得魔界人心惶惶的,我那个时候圣母心又泛滥了,想要插手魔界的事情,就问风不渡,她想不想当魔君,我送他个君位玩玩。】
那时候风不渡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师尊想不想我当魔君。”
风禾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肯定想啊,你叔叔太不是人了,霍霍你们魔界的内政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劳民伤财的搞第二次仙魔大战,这不闹嘛。到时候不止是魔界,整个六界都会受到影响。”
“但如果是娇娇做了魔君的话,那肯定好的没话说,魔界子民肯定个顶个的棒,整个六界也就能够安宁下来啦。”
风不渡低声道:“那就当吧。”
所以,风禾又带着她的徒弟风不渡横空出世,震惊六界。
就在上界的人破口大骂,觉得风禾这样一个人族修士放着好好的人族弟子不培养,去培养一个魔种的时候,风禾用一句话呛了回去:
“咋地,你想经历第二次冥魔大战?”
那人顿时偃旗息鼓,没了下文。
虽然风禾培养了个魔种确实是有些不符合人族修士的道义,但风禾她培养这个魔种是为了扳倒上届那个残暴不仁脑子有坑,一心只想发动第二次仙魔大战的魔君呀。
这他怎么喷?
人家这也是不废一兵一卒,维护了整个修仙界的利益,尤其是风不渡登基之后,风禾当即就拿出了张歇战合约给风不渡签署,延续了冥魔大战的成果,让仙魔两界上万年内斗不起兵戈,这谁能喷的起来!
哪里有他们仙界占尽了好处,还反过来骂人家帮助外人的道理。
那时的风禾渡仙意气风发,觉得自己真他爹的牛b!
现在的风禾渡仙回首过去,觉得自己真他爹的有病!
风禾说道:【我当时击退冥魔大军的时候,不太爱管事,谈判又不是我擅长的,就没有注意到上修仙界提出了诸多不合理的要求,只觉得双方协商了就行,以至于魔界吃了那么多的亏,含了那么多的怨气。】
【后面去了魔界,知晓了魔生之多艰,却还是没有深入研究那些条款,只改了些许,让魔界又吃了上万年的亏,娇娇又是为了我当上魔君的,她那时候怎么想,都不用说。】
从吃三千年的大亏再到吃上万年的小亏。
魔界的魔真的是把这辈子的苦吃遍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全是因为风禾。
所以魔界的人不痛恨风禾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风禾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真的对自己厌蠢症犯了。】
其实风禾的举动,站在人族方面没有任何错。
她是人族,首要维护的就该是人族的利益,就算是明白了魔界的人因为那份不平等条约过的尤为艰难,她也不该改。
可偏偏她存了大爱,她希望魔族能够像人族般自在痛快。
所以她现在都觉得,自己让风不渡签下的那份天地盟约简直有病到了极点。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娇娇不杀了我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想我。】
风禾叹息:【算起来,我这三辈子,对不起的人足有三个,卫铄,至今没有完成她的所愿;明照雪,生而不养,不配是个母亲;娇娇,让她足足痛苦矛盾了两千多年,还逼她的子民吃了上万年的亏。】
听风禾说完,明照霜一时也不知晓说些什么。
直到风禾撑住了自己的额头,无限悲怆的叹息:【正如你所说,我和那天道,有什么区别。】
自己做不到了,就要求自己的弟子做到。
甚至明明知晓自己的弟子要走的是一条死路,还是逼着她不得不走上那条路。
她现在没有过度的干涉明照霜,很多原因,都是因为她当初对风不渡有愧,觉得自己当时若是在耐心一点,倾听一点,将自己的打算多告诉风不渡一点,或许就不会和风不渡走上这样一条路了。
只是可惜,错已经促成,她回不去了。
她修的苍生道,自诩已经修到了最高点,但却看不见风不渡这个体的疾苦。
风不渡也是苍生。
明照霜道:【我也不和你说了,你和天道并不相同吗,你没听见去?】
风禾抬头,目光对上明照霜的眼睛。
后者目光还是那般如霜如雪,坚定明亮,如同朗月,如同昆仑,如同这世上最为永恒的万事万物,令她眼底的不解如同是飘泊的飞絮般消散。
【可,娇娇还是恨我,我先前也确实对不起她。】
【她恨的不是你待她严苛,待她不公,她恨的是你最后的选择——明明说好了让她为你去死,结果你在她渡劫的时候凑什么热闹?你逞什么英雄?你凭什么觉得自我牺牲就是为了她好。】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她去死。】
【对啊,所以站在她的角度,她视你为最重要的人,结果你一直在为了苍生去算计她,结果最后还给自己算计进去了,你觉得她能不恨你吗?】
明照霜一字一顿道:【我若是风不渡,我也会恨你。】
风禾又沉默了。
【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一个不说两个不说的,自以为是的为了对方好,你当时若是告诉她你的想法,她肯定不会滋生心魔;她当时若是告诉你她的想法,你也肯定不会逼迫她到如此境地。】
明照霜过了许久,才说道:【她很爱你,风禾。】
风禾抿抿唇:【我知晓。】
明照霜接着说道:【她对你的爱远大于恨,只是她这个人太沉闷太冷漠,所以你才会觉得她对你的恨意那般强烈,你若有机会,同她说开,你们还会是很好的师徒。】
许久过后,风禾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