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看谁更沉得住气。
沈宁鸢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着。
一夜转瞬而逝。
天际处,朝阳初升,霞光万丈。
灿烂的光芒,倾泻在安宁侯府之中,一草一木皆笼罩其中。
好一片勃勃生机之景。
洗鸢居内,兰茵端着铜盆绕过长长的回廊,缓步走至主屋之外。
神色淡然的等待着。
兰茵抬头望了望天色,眼见着时日已经不早,这才动作轻柔的掀开珠帘,走进内室。
刚把铜盆放下,就听屏风后传来夹杂着痛苦的低语。
“不要……不要……不要死……”
兰茵听到这声音,眉头紧皱,脚步匆匆,绕过屏风,来至床榻前。
动作利索地拿起垂在床门边的金色弯钩,挂起床幔。
当她视线落在小姐脸上时,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温柔地呼唤了一句。
“小姐?小姐,醒醒……”
见沈宁鸢白皙的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精致的小脸紧皱成一团,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兰茵心中五味杂陈。
又呼唤了几声,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稍作思索,这才转身回到桌边,把帕子浸在铜盆之中。
动作温柔地帮沈宁鸢擦拭脸颊上的冷汗。
一边擦拭着,一边还轻声呼唤着小姐。
近些年来,沈宁鸢时常梦魇,经过国医圣手的调养,已经好了许多。
可现在怎又陷入到梦魇之中了。
沈宁鸢听到那温柔的呼唤声,渐渐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缓缓睁开双眼,眼皮重若千斤一般。
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沁出。
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兰茵看着小姐如今这般模样,心头涩然,神色担忧地询问道。
“小姐,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做噩梦了?是因为担忧那人的事情吗?”
沈宁鸢神色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纱幔,紧抿着唇,并未说话。
过了半晌,这才微微侧头,望着地上那透过窗棂倾泻而下的斑驳光晕。
不止一次地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她所居住的洗鸢居。
并不是午门口,那血流成河的惨象。
可纵使醒来这么长时间,梦中的场景依旧是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一般。
噩梦之中,到处都是诡异的红色,鲜血长流,蔓延至地面。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血液渐渐干涸,变成赤褐色。
这是上辈子,亲眼见到沈家人,在午门斩首示众的情景。
这也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除非感谢之前的结局。
让纪家覆灭。
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部都去阎王殿报道。
估计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沈宁鸢才能够真正地放下过去,展望未来。
而最近这些时日,确实是心理压力过大,所以才导致许久未曾做的噩梦,又重新占据在梦中。
沈宁鸢思绪渐渐恢复清醒,虚弱地勾了勾唇角。
对着兰茵缓缓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在没有亲眼见证到纪家的覆灭,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也必须要活得好好的。
兰茵清楚的明白,小姐就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诸多的心思全部都藏在心间,无人诉说。
可她也只是沈宁鸢的贴身婢女,纵使有再多的话语,但也不能够宣之于口。
兰茵点了点头,而后说道。
“小姐,要不派人去送信……”
至于这信是送给谁的,那自然就是谢挽舟。
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
沈宁鸢随手抹去眼角的湿意,神色淡漠地摇了摇头。
“不必。若真有消息,他会派人来告知了。不用多费心费神了。”
随即,起身梳洗打扮。
仅仅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噩梦而已。
用不着如此疑神疑鬼。
今生做了如此多的准备,若是还不能够得到想要的,那纯粹是命中注定。
怨不得任何人。
虽然心中是这般想,但是如若真的到了那一天,绝对会拉着纪云川陪葬。
根本不会留,纪云川在这世间逍遥自在。
半个时辰后。
沈宁鸢刚用完早膳,放下手中象牙箸,拿起兰茵早就准备好的温热棉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
正巧此时,弋鸽缓步走到她身前,“小姐,纪云诺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相商。”
沈宁鸢听到这名字,神色微微一怔。
很快也反应过来。
半合着眼,在心中细细地思索。
纪云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怎么这么早过来?
难道他已经知晓,安宁侯府中所发生的种种了吗?
诸多的心思涌上心头。
沈宁鸢面色并无任何异样,随口吩咐道。
“把人安排至湖边的凉亭处,有些事情,确实也该趁着眼下说清楚。”
免得之后,纪云诺再心生怨怼。
如若那样,反倒不美。
安宁侯府早就成为众矢之的,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
如果是纪云诺在朝外边通风报信,把府里所发生的种种透露出去,那她才会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对象。
沈宁鸢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任何潜在的危险,都要在第一时间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会留下任何的隐患。
弋鸽得到主子的命令,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安排好了事宜。
约莫过了两刻钟左右,沈宁鸢收拾妥当,这才慢慢悠悠地前往湖边。
清风拂面,杨柳依依,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沈宁鸢此时无心看风景,只因心中装着太多事情,略显沉重了几分。
走至亭边,看着亭子内正襟危坐的纪云诺。
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在视线触及到他的瞬间,沈宁鸢就已恢复到往日的清冷淡雅。
神色淡然,如常的抬起脚步,走上台阶,缓缓来至他的对面坐下。
就在她坐下的刹那间,弋鸽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将里面精致的糕点一一摆放出来。
兰茵则是上了一壶清茶。
沈宁鸢无声的看着她们二人的行动,剑把差点都已放置妥当,这才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去周围守着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好的,小姐。”
说话间,弋鸽和兰茵恭敬地弯腰退出了凉亭。
两人各守一个方向,警戒着四周,不让任何人靠近。
待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沈宁鸢这才缓缓抬起头,视线坦荡地看着纪云诺。